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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人的疑問，也正是小燕子，小夏，小麗子同樣擔心的，她們著急而期待著蔣姐姐的回答。蔣姐姐果然熟門熟路般，說：“小雪人，你真是啥也不懂的小妹妹，現在早就規定不能打人啦，現在是法製社會，我們是受法律保護的，隻要配合審查就不會挨打。但是，也有一些蠢得死的，死不配合的，肯定要受點皮肉苦，據說會被打肚子，因為打肚子看不出來。你不配合，自己要挨打，那能怪誰呢。反正，審查的時候，問什麽就答什麽，知道就說，不知道就說不知道，沒事的。”聽她這麽一說，大家心裏稍微有底，覺得審查也沒有那麽可怕了。
“蔣姐姐，你之前被關了半個月，為什麽？”小燕子好奇問道，停頓幾秒，又補充道，“應該是來公司之前吧？”
“害，那都是老黃曆了……那時我沒結婚，也沒小孩，莫名其妙被關了十五天。幸虧我運氣好，沒有檔案在電腦信息庫裏，不然父母要是進過牢房，小孩子考上好學校都去不了，對小孩升學影響很大。我倒是不怕被關，我要是沒有小孩子，隨便被關多久都沒事。隻是現在有了小孩，絕對不能再進去。這次我覺得應該沒問題，我們大家都不會有事，明天一定可以出去的。”蔣姐姐心有餘悸，隱隱擔心，卻又非常篤定自己是安全的。
“沒犯法也要被關十五天，這天理何在？你那時做什麽工作？”小燕子驚愕又氣憤！
“那時候我好打扮，女孩子誰不愛打扮呢，我就穿了條比較露一點的裙子在河邊上走了一圈，就被關進去了。”
“不至於吧……”沉默許久的小夏，終於忍不住開口說話了。
“害，那是我流年不利，算命先生說我命裏注定有一次牢獄之災，過去就好了。這輩子也不擔心再有牢獄之災了。”蔣姐姐淡然得很。
“所以是人在路上走，鍋從天上來嗎？”小雪人認真臉，沒半點玩笑的意思，她一直都覺得命裏注定的東西，該來的總會來，躲不開避不掉。
“這個鍋，那還真是個巨鍋。那段時間掃黃打非，而我當時的打扮可能過於花俏，看上去像做那種事情的，所以就被抓了。後來我才知道，那時候好多人都在江邊做那種生意，路邊擦皮鞋的，擺地攤的，其實都是掩飾，暗地裏做那種見不得人的勾當。而且還死便宜，二十塊錢一次，生意好得很。”蔣姐姐是肚子裏藏不住話的人，她背對著玻璃門，一動也不動，偽裝成一副並沒有說話的樣子。
大家也一直一動不動，好像雕塑一般，看守也完全看不出她們在聊天。
“萬一這次我們還是被關進去了呢？”問話的是最沒安全感的，醫院裏的媽媽還等著她去照顧的小麗子。每天都會去醫院看媽媽，如果今天不去，媽媽會怎樣擔心怎樣想？會不會覺得女兒已經放棄她了？因為媽媽曾經就有過這樣的不安，覺得久病床前無孝子，覺得女兒會拋棄她。而現在，她和外界被迫斷了聯係，媽媽的情況她不知道，她的情況也絕對不能被媽媽知道。事實上，大家和她一樣，在製服工作者問她們是否要聯係家人時，大家都選擇了否。
蔣姐姐以過來人的口吻，對身邊的四個年輕人，說：“現在明朗很多，不會像從前那樣了，放心吧，沒事人家不會隨便關你進去的。現在每個案子都是終身責任製的，沒有誰敢亂來。我們要相信國.家，我們是受法律保護的。”
“那憑什麽把我們抓進來，我們又沒犯法。”小麗子惱恨道，眼淚一直在默默流淌，完全止不住。她很擔心媽媽，更擔心被媽媽誤會，即便明天出去可以見到媽媽，要怎麽跟媽媽解釋呢。到時候要編一個什麽理由好呢，媽媽又會相信她的解釋嗎？
“工作需要唄，配合一下嘛。沒事沒事，你們都年輕氣盛，等你們到我這個年紀就看開了，逆來順受就好了，不要鬥氣慪氣才好。多經曆其實是好事。”蔣姐姐打了個哈欠，說，“睡一會兒吧，不想那些。沒事的。”
小雪人一會兒閉著眼睛聽蔣姐姐說，一會兒又睜開眼睛來看看天花板，心裏五味雜陳，感到悲傷，卻哭不出來。想到小麗子，她竟然暗暗慶幸自己：原來自己過得還蠻好的，沒有生病的家人，不需要承受小麗子承受的那些。可是，猛然想到雕塑媽媽已經死了，還是止不住流眼淚——她真的永遠都見不到媽媽了嗎？媽媽怎麽死的？什麽時候死的？她突然想要回家去，想要見見媽媽。媽媽應該還在家裏吧，一個人在家裏喝著那些神經藥水吧……媽媽應該還活著吧……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雖然這裏沒有窗戶，沒有鍾表，看不到外麵的天色，但直覺現在已經是傍晚了。從玻璃門往外看，走廊上多了幾個來往的人，放飯時間到了，他們是給大家發放晚飯的人。蔣姐姐第一個走到玻璃門旁，說：“總算可以吃飯了，現在應該是七點。”大家循聲望向她，紛紛坐起來。玻璃門開了，五份盒飯從外塞進來，門又馬上被關上了。“來來來，吃飯。”蔣姐姐把盒飯擺在格子間坐板上，大家依次拿了一盒菜一盒飯，又回到各自的格子間坐著吃。
是免費的飯菜，隔著飯盒聞起來都好香。小雪人拿到飯菜時這樣想。一打開菜盒蓋子，有一葷兩素，一個辣椒炒肉，一份青菜，一份豆角，再加上一整盒白米飯。這樣的飯菜對她來說，實在過於豐盛了。暗暗歡喜地吃起來，卻聽見小燕子說：“就吃這樣的飯菜？把我們當豬對待吧！這夥食也太差了吧！”她舉起筷子，翻了翻菜盒子，又放下筷子，歎講，“看著就難吃，吃不下。”
蔣姐姐趕緊安慰：“ 你就吃一點吧，到這裏麵就是這樣的待遇，有飯菜吃就不錯了。想吃什麽等出去再吃。”小燕子雙手抱胸，還是不肯吃，蔣姐姐繼續勸講，“你不吃對胃不好，身體健康是自己的，你在這裏麵暈倒了，不會有人來救你的。難道你不想活著出去嗎？吃嘛，這飯菜還可以不是，不要錢的飯菜有這樣子已經很不錯了。”小燕子終於拿起筷子，心不甘情不願地吃起來。
小夏和小雪人認真吃飯，不說話。小麗子一邊吃一邊掉眼淚，吃了幾口實在吃不下，就將飯菜盒子收起來，不再吃一口。蔣姐姐勸她再吃些，她說吃飽了。蔣姐姐知道她心情不好，也就沒有堅持要她再吃些。“估計八點鍾，我們就得被抓去審問了，現在是他們交班時間。白班的人抓人，晚班的人審人，哎……”蔣姐姐無奈歎講，繼而也盒上飯菜蓋子，沒能把飯菜吃完。小夏，小燕子，隨便吃了一些就把飯菜盒子蓋起，不再吃。隻有小雪人，一絲不苟地認真吃飯，一口飯一口菜，一口一口慢慢吃。
小燕子詫異道：“小雪人，你不會是要把飯菜全部吃光吧。有那麽好吃嗎？”
“好吃啊。”小雪人點頭，還說，“不能浪費糧食啊，粒粒皆辛苦。我可以吃完的。”她想著還有一晚上要扛，現在吃飽了，夜裏就不會餓肚子了，不過平常她從來沒有一頓吃過這麽多。
小燕子以為小雪人平時也是這麽大飯量，想當然地說：“你這麽能吃，怎麽那麽瘦啊？隻吃不長，不會是吸收功能不好吧。”
“唔……”小雪人不知道要怎麽回答才好，低頭繼續吃飯，即便不去看大家，也能感受到大家正聚焦在她身上。在大家的默默注視中，她以最快速度將整份飯菜吃光。撐得厲害，卻感到格外滿足。她想：有免費的飯菜吃，還蠻好的，至少是被人在意的，自己並不是透明的。她的確覺得自己是被關心著的，不然誰會憐憫她，給她飯菜吃呢。路邊那些乞丐才是真的可憐，沒有誰會施舍他們飯菜，她比那些乞丐要好命多了。隱隱又有些委屈，從前雕塑媽媽給她吃的那些飯菜，真的太難吃了，以至於她甚至想要去做乞丐討飯吃……
待她吃完，玻璃門開了，大家的飯盒被收走後，一人得到一瓶礦泉水……蔣姐姐又安慰大家，說：這裏就幾間房子，關不了多少人，明天肯定會放她們出去，因為每天都會抓不同的人進來，要把她們放出去，才能有空房間關新進來的人。隻要晚上審問完了，明天在文件上簽個字，案子結了，就可以出去了……
正如蔣姐姐說的那樣，八點的審訊開始了。玻璃門在八點整開了，蔣姐姐第一個被叫出去，她帶著笑容說了句“總算是輪到我們了，早點審完早點完事”，施施然走出玻璃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