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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人雙手緊握電話筒，似乎握住一個人的手一般，腦袋裏空白到一個字都沒有，又哪裏來的問題？老人催促著說隨便你問什麽都可以，她反倒愈發緊張到結舌，甚是愧疚地說：“我不知道該問什麽才好……對不起……”噙著淚水，仿佛犯錯的孩子，覺得自己讓老人失望了。從前心裏有很多問題，卻無人可問，現在有問的機會，卻一個問題也想不起，真惱恨這樣失敗的自己。好在老人並沒對此失望，反倒是笑著對她說：“那祝你這一生快樂成長每一天，我得在你之前先離開了……小姑娘，永別了。”才讓她感到沒那麽愧疚，可聽到話筒那端傳來“嘟嘟嘟……”的斷線聲，大顆大顆的淚珠就啪嗒啪嗒往下掉，雙手握緊電話，發怵……好久，才放下話筒，繼而趴在桌子上默默抽泣。
這個電話太讓她難過了，竟然和一個臨死之人說了那麽久。一分鍾已經過去了吧，這個老人也已經死了吧，去了另一個世界了吧……想著自己將來也會老，也會死……這感覺太糟糕！盡管從前某個時刻，她期待自己趕快白發蒼蒼，滿臉皺紋，或者馬上死掉，但……現在，她是不甘死掉的，雖然這不甘並沒一個可以說出來的理由。
心情沉悶，也不知道是怎麽熬到中午飯點的……看看身邊的雅兒，正在接電話，便對雅兒手勢比劃著說，自己準備去吃飯。雅兒亦比劃著說，等等她，這個電話馬上就接完了，等她一起吃午飯，因為她幫小雪人帶了午飯。小雪人手勢比劃著回應，不用了，我去找笑笑一起吃。雅兒因為接電話，也就沒有勉強小雪人一起午飯，繼續認真接電話，不過她對著話筒並不說什麽，隻是偶爾“嗯”一聲，大概是電話裏的那個人在不停地說。
小雪人來到笑笑的機房，才得知他今天並沒來上班，並且沒有請假。她覺得蹊蹺，覺得他是不是出意外了。而別人卻依然沉浸在笑笑是個富二代的幻夢裏，說昨晚的派對應該就是告別禮，這不今天果然沒來上班，因為他又不缺錢。還說他應該是回家了，大少爺肯定過不了普通上班族的生活，回家享福誰不願意呢。對於他們說的，她感到意外又荒謬，他們怎麽會那樣想呢？他們竟然羨慕笑笑有錢，而不擔心他為什麽不來上班。第一次感到人們如此荒謬！她想，如果告訴他們真相，他們也不一定會信吧，不過，她才不屑告訴他們。不屑和這些半生不熟的同事們多說什麽，稍作逗留，走出機房，正要下樓，獨自去找午飯吃，卻遇到了小跑過來的雅兒。
“你去哪裏？我幫你帶了午飯，一起吃吧。”雅兒微微有些喘，瞅著她，“走吧，嚐嚐我爸的手藝，他做的飯菜超好吃。”帶著一絲小傲嬌的尾音。
小雪人麵無表情地看著雅兒，說：“嗯……我還是去樓下吃吧。”
雅兒帶著絲埋怨，說：“難道你要我，把飯帶回家嗎？走吧，一起吃嘛。”小雪人拗不過她，隻好跟著她來到了飯堂。
雖然雅兒爸爸做的飯菜很好吃，雖然她也不想不開心，可心情還是沉重得很。雅兒問她怎麽了？她說剛才接了個電話，是個快要死掉的老人，覺得很感慨。雅兒說，這有什麽好感慨的，每個人都有那麽一天，你別想那麽多，隻會給自己增添煩惱。小雪人便閉嘴不願多說話了，假裝認真吃飯，感到自己和雅兒不太有共同語言，卻又很喜歡和雅兒做朋友。
“我爸爸做的飯菜好吃咩？”雅兒用勺子舀了一小口米飯送到嘴裏，她吃飯的動作斯文秀氣，如同她的聲音。
“很好吃，可我吃不了這麽多，不過我還是會吃完的。”小雪人低頭扒飯，也不看雅兒。
“我爸爸怕你吃不飽，所以給你多盛了點。那以後我叫他少盛點。”
“不用了，太麻煩了。以後還是不要幫我帶飯了……”小雪人又慌又感激，覺得拒絕才是正確的回應。
“那又沒事，你是外地人，又不會做飯，總不能頓頓在外麵吃吧。我爸爸說外麵油不好，蔬菜什麽的根本就不洗就下鍋炒了，有時候廚師心情不好，還會往菜裏吐口水。現在很多人一得病就是大病，就是在外麵吃出來的……”雅兒說著爸爸告訴她的道理。
小雪人聽著，不回應，心裏也沒絲毫波瀾，她總能記得小時候從垃圾桶裏，撿起半個饅頭，在爬滿蛆的廁所裏偷偷吃的往事。雅兒從小生活那麽幸福，怎麽會懂，一個飯都吃不飽的人，哪裏有資格評判餐館裏的飯菜。
這時，小文子也來到飯堂吃飯，她看到小雪人，就朝這邊搖搖晃晃地走過來，先將手裏的飯盒放桌子上，才小心翼翼地坐下。“小雪人，雅兒，我和你們一起吃飯。”她笑得甜美，一邊拿出餐具，打開飯盒，一邊問，“小雪人，笑笑今天怎麽沒來上班？他不會是回家了吧？”
“我也不知道。”小雪人無奈道，低著頭，認真吃飯。
“你們不是關係很好嗎？”小文子好奇地問，並且指著自己的飯盒，“我自己做的辣椒炒肉，要不要嚐一點？”小雪人和雅兒都搖頭表示不要。
“其實，我和他不怎麽熟，隻是比你們早認識他幾天而已。”小雪人生怕小文子，向她打探關於笑笑的更多。
“這樣子啊，我還以為你們認識很久了呢。”小文子笑了笑，又說，“公司旁邊那家冰激淋餐廳出新款冰激淋了，晚上我請你們去吃。下班一起去，好嗎？”
小雪人微微皺眉，猶豫不決，望向雅兒，雅兒會意，很平淡地說：“我下班要回家，你們去吧。”沒有表情，聲音也沒有任何情緒。
小文子又期待地看著小雪人，小雪人支支吾吾著，說：“那我也不去了，小文子。”
小文子立刻顯出很不高興的樣子，說：“你倆也太不給麵子了吧，那家餐廳的冰激淋真的超好吃，我請你們吃，不要你們出錢，你們都不去嗎？”
“小雪人，你和小文子去嘛，我家今天來客人了，去不了。”雅兒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那我們改天一起去吧，今天就不去了。”小雪人用拖延戰，其實也是不想小文子破費，因為那家餐廳確實很貴。
“今天去有折扣啊，過了今天就劃不來了。小雪人，一起去唄，我們吃完就回家，不會太晚。”小文子強烈要求著。
盛情難卻，小雪人隻好點頭，說：“好吧，那下次我請你吃。”她覺得如果再拒絕小文子，會過意不去，就好像真的如小文子說的那樣：不給麵子。又謹慎問道，“還有誰一起？”
“雅兒不去的話，就隻能我倆去了。”小文子又說，“我是剛才看到你們，才突然想到的決定，沒想叫別人，我又不是笑笑那樣的大款。”
“哦。”盡管小雪人很想奉承她幾句，說她是大款，可心情不好到一句風趣的話也不想說。
回到機房，小雪人問雅兒，說：“你家真的來客人了嘛？”她知道雅兒說的是假話，如果家裏來客人了，肯定會在一上班的時候就告訴她。
“沒有。不那麽說，我怎麽拒絕小文子。”雅兒說。
“那你為什麽不去？”小雪人的意思是，我答應去了，是不是不好啊，早知道該像你一樣拒絕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