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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如說我，有錢有社會地位，做一些慈善的事情，人們就覺得我高尚。假如我再出本書，就更讓別人以為我是個高尚的人，可我知道自己隻是個可憐人。連我這種人都被說成是高尚，要麽是人們說假話騙我，要麽是人們過於愚蠢而說出錯誤的話。我真想寫一本書，告訴人們一些道理，可是我沒有時間去做這件事了。如果將來，你能把我說的話，告訴別人，我就心滿意足了。”老人頗為無奈地說。


  小雪人一個激靈，說：“你可以把你的想法錄音，將來讓你的家人幫你整理再出版。”


  “我不這麽打算，他們都太愚蠢，我不會讓他們去做這件事。用我虛偽的高尚寫的書，像商品一樣被人們買走，和詐.騙沒有區別。盡管我的一生很傳奇，到現在我也非常有智慧，但我知道人們並不能懂我在說什麽，他們一定會說我瘋了。我為什麽要寫書，給人們誤解我的機會呢？隻能是自討沒趣了。唉，我隻同你說說話就好，你是個聰明的小姑娘，非常好。”他的語氣漸漸溫和，有了力度。


  小雪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皺著眉頭，說：“我不聰明，我超級笨，你說世界上根本沒有高尚的人，我都不能懂為什麽。你為什麽說世界上沒有高尚的人呢？”


  老人囅然笑講：“你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小姑娘，小小年紀，悟性這麽好，應該也是經曆了很多事情吧？”


  “我不經世事，不像你見過大風大浪。”小雪人顯得很無奈，的確不覺得自己聰明，說，“感覺和你說話，我能學到好多，好想和你多說些話。那麽你為什麽說世界上沒有高尚的人呢？”因為她一直覺得世界上有高尚的人，那麽多社會名流大咖讓她仰望崇拜，都是她以為的高尚的人。


  “你的確和別人不一樣，當我這麽問別人時，別人都說：不對，你就是高尚的人啊，你那麽高尚，你都不高尚，還有誰是高尚的！他們生怕我不高尚，這讓我感到困惑又無奈。而你問我為什麽，好吧，那我告訴你：因為人是自私的狹隘的醜陋的。比如說我，每當我做什麽投資時，就立刻有人跟風，他們覺得我能掙錢，他們就能掙錢。而我很討厭被別人跟風和模仿，因為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不管是自身想法或是資金多少，或者是資本操作方式，可他們為什麽會覺得和我一樣能賺錢呢？而我隻能假裝善良地說：‘希望你們比我掙更多的錢’，他們就覺得我高尚了。如果我說‘你們跟著我，不一定能掙錢，還是做你們自己有把握的投資吧，而不是跟我的風’，一定會有人謾罵詆毀我。所以，在這本沒有高尚的世界，人們杜撰出虛偽的高尚來掩飾真實的卑劣，隻是人們自欺欺人的慣用手法。”


  小雪人認真聽他說著，像在聽老師講課，想了想，不能讚同地說：“我們公司老板說的是：大家有錢一起賺，我們跟著他，就能掙錢。”不管是在喝喝藥水公司，還是現在的這個公司，老板都說過這樣的話，她覺得遇到的老板都是高尚的人。


  “所以你信了嗎？覺得他們很高尚嗎？”老人帶著絲笑。


  “是，我信了。我覺得他們說的是對的，隻是他們掙得多，我們掙得少，但我們也的確掙錢了。所以，做老板的人，還是高尚的吧。”


  “從你的角度上來看，的確如此，高尚也就是你說的那樣的高尚。可是站在我的角度，高尚可不是你說的那樣的高尚。”


  “這要怎麽理解？難道我們說的高尚不一樣？”小雪人感到自己遇到一個很厲害的人了，他說的話讓她歎服。


  “打個比方，比如說蘋果。小孩子覺得它香甜美味，可是從前的人們說那是禁果，一個生物學家會在乎它的生長特性，一個商人用它來注冊商標，在童話故事裏它是有毒的東西……每個人理解得不一樣，自然不一樣。其實也就是說，大家關注的並不是蘋果本身，如同人們說的高尚並不是高尚本身。我說的高尚和你理解的高尚也就不一樣，除非兩個人是完全相同的，他們的思考才會相同。可世界上，並不存在完全相同的兩樣東西。”


  “啊！你說的這些好深奧啊，好難懂哦。”小雪人感到消化不了。


  “等你到了我這樣的年紀，再來回想我說的，就懂了。那些以為我高尚的人，會以認識我為榮，好像我才是他們的臉，將我作為可以炫耀的寶物。而我不過是個可憐人罷了，身在這世俗的人間，才會落入這樣的境地，這很糟糕。可是從前，我竟然不能知道。如今，我是走到生命的盡頭，才明白自己的愚蠢。想著他們以為我喜歡聽讚美的話，而吹捧我很高尚，都怪我做了善事還要昭告天下，讓別人覺得我很高尚，這真荒謬又無奈。”


  “……那你是在否定你自己的人生嗎？也就是說，你覺得活著沒有意義？”


  “你真是聰明的小姑娘，能懂我的話。最近，我總為自己這條可憐的，要到頭的小生命流淚，我想做一團孤獨的空氣，一無所有。我不願被人說高尚，不願被人效仿，我隻是一條小生命，不願被人談及。以前我以為做人要高尚，而努力做善事，可沒想到世界上並不存在高尚，世俗的論調欺哄我一輩子，如今我總算是要解脫，再不被人們的世俗論調迷惑了。”


  “老爺爺，唉，我不知道能說什麽……這麽說，你這輩子過得也不開心了？”她想著老爺爺快要死了，就很難過，聽了他這些話，就更難過了。


  “怎麽說呢，本來是不開心的，可現在反正要死了，反倒是開心了。世俗的道德壓得我一點也不開心，唯一的辦法就是讓自己消失。我並不擔心說的這些話，會使你消極，反倒是覺得我說的話會是良藥，能促進你生命的活力。”


  “是，您說的話，我都會記住的，因為我知道你說的都是真話。”小雪人隻能讚同，因為以她的思辨力反駁不了，故而覺得他說的是對的。


  “唔，真真假假的話我說了一輩子，但我今天和你說的，都是真話。現在你不懂沒關係。唉，我的心還想跟我的妻子懺悔，雖然她早已去天上了。從前，我一直覺得自己高尚，不覺得自己虧欠她，可是最近我才明白，作為一個男人，一個丈夫，我真是罪該萬死！”他哽咽的聲音在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