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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怎麽辦？要不你搬我那裏去住。打個地鋪就好了，你也不要嫌那個房子破，能省錢就將就一下嘛。要不，我搬到粉店去住，老板應該會同意吧。”小雪人說。


  “那怎麽行！不行！”被小雪人這麽一說，笑笑覺得自己太窩囊了，下定決心要立刻租房，“我還是把那房子租下來，大不了我去工地上搬磚。”


  “那也成，反正總能找到工作的，你這麽聰明，會很有前途。”雖然小雪人感到自己前途渺茫，卻還是給予笑笑鼓勵。


  “好，那我去租房子，晚上來接你。”他的意思是晚上騎單車送小雪人回家。


  “那就太耽誤你時間了。”


  “我們之間還說這些幹嘛？這是我應該做的。”


  小雪人很感動，卻沒有說出來，隻說：“有空的話，你教我騎單車吧，以後我自己騎車也方便。”


  “成啊，沒問題！”笑笑爽快地答應了。


  “好吧，我到了，晚上你過來一起吃晚飯吧。”小雪人在粉店門口跟笑笑道別。


  “好。太感謝你了，小雪人！不然我會餓死！那我先走咯。”笑笑輕輕一躍，騎上單車。


  小雪人噗嗤一聲笑出來，看著他消失在街道那頭……呆呆地看了好一會兒，又傷感起來，因為她又想到了烏鴉……想到喝喝老板說的神經藥水不是好東西，千萬千萬不要喝，可是烏鴉卻把神經藥水當飯吃……


  晚上，笑笑和小雪人一起吃飯，再送她回家。今天他既惆悵又高興，惆悵是因為失業，沒有積蓄還得租房，交了三個月房租，錢包空了一半；而高興其實也是因為租了房，自己出錢租的房，和寄居朋友宿舍，住起來的感覺完全不一樣，現在仿佛是提前感受到自己買房做主人的感覺，雖然這全新的感覺中帶著一絲無奈和忐忑。因為住的環境改變，他感到自己的精氣神也煥然一新，祈禱這是好的開始，也希望能像老板說的一樣，去學門手藝。


  “你說我去學什麽手藝好呢？“笑笑一邊騎著單車，一邊問後座上的小雪人。


  “學你喜歡的呀。”小雪人也茫然得隻能這樣回答。


  “我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想一天都沒能想到。”


  “我也是……”小雪人麵色哀怨，其實並不是為失業哀怨，也不為個人前途，而是為烏鴉。非常想要幫可憐的烏鴉，卻無法給予更多更好的幫助，這種無奈讓她惱恨自己無用。


  “我真不知道要去學什麽才好，又怕做學徒沒有工資，交不上房租……”


  小雪人突然想到：“要不找個包吃包住的工作？”


  “可我已經租房了，又不能退錢，房東說了提前搬走不給退錢。”他很喜歡租房子的這種感覺，一種屬於自己的掌控感，如同之前他自己要去傳.銷.組.織.裏麵，又自己逃出來，又自己要去運動……他決然不願去找包吃住的工作，不想失去自我掌控的感覺。


  “是。”小雪人無奈到無話可說，深知他們這樣輕微的外地人，即便是吃了虧也沒地方找說法的。


  “活著好難，好累……過了今天，不知道明天……”


  “是。”小雪人讚同，小時候她看書上的人也這樣說。


  “但生活還得繼續，明天還得活著。”笑笑仿佛背書一般說著。


  “是啊，別人都說：好死不如賴活著。”雖然小雪人並不知道“好死不如賴活著”是什麽意思，但人們說這句話的頻率超高，卻又從來沒問別人如何理解這話的，隻是半懂半不懂地以為：反正要活下去，不能隨便死，就算是痛苦也要活著，不活也得活。至於為什麽，她也說不出所以然來。


  “對，做人就得做個活人。”笑笑一本正經地說。


  小雪人卻被他這話逗笑了，說：“你好搞笑。”突然覺得他很幽默。


  笑笑先是愣了一下，繼而跟著大笑，又止住笑，說：“我是認真的，你笑什麽，難道做人就是為了死嗎？”


  小雪人這才止住笑，神情變得凝重，哀歎：“可最後我們都會死啊，隻是不知道是哪一天。”


  “管它哪一天，反正不是明天，就是後天，管那麽多。因為活著，也隻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活路。難不成還都往那死路上跑……”笑笑帶著鬱暴的口吻。


  “可我們不都在死路上嗎？”關於死，小雪人熟悉又陌生，從前她總是思考這個“死”，卻也隻是思考而已。無數次想過放棄生命，卻依然活到了今天，隻是現在想死的頻率沒從前那麽頻繁，在離開雕塑媽媽之後。可是想要活的念頭也沒變得比從前強烈，似乎隻是為不死而活，麻木又茫然，無奈又倉惶。


  笑笑停下單車，回頭看了看小雪人，瞪大了一雙胡椒眼，問：“你今天怎麽了，這麽消極悲觀？”


  小雪人瞟了他一眼，移開目光，咕噥道：“沒事，你快點騎車，我隻想回家睡覺。”


  “好吧。”笑笑繼續騎車，並騎得更快，故意說著開心的，“今天晚上我要在新家睡覺，想起來就好開心。”


  “那祝你做個噩夢！哈哈哈——”小雪人大笑起來，想要裝作沒有煩惱的樣子。


  笑笑一本正經道：“那我又不怕，我膽子大得很！我又不是女生。”


  小雪人回到出租屋，鞋子都沒脫，就一個“大”字往床上一趟，閉上眼睛，放鬆這一天都緊繃著的身心。真希望天不要亮，不想再去工作，不想去洗碗，每天洗那麽多碗真的好累！她下意識地握了握手指，隱隱作痛，連著手腕，胳膊，上半身，全身，都一起在痛。眼皮子也沉重疲憊到隱隱作痛，實在不願睜開眼睛，而沉沉睡去……


  想到烏鴉，她又忍不住起身去找它，現在還有兩百塊錢，萬一烏鴉正好需要這兩百塊呢？不能坐視不管，否則她一輩子都會受到良心譴責，會覺得自己不是個善良的人。而這些年，她總是記得小珠子當年說的那句“小雪人，你很善良”，來提醒自己做個善良的人，不然她恐怕早就變成一個大壞人了 。是的，很多時候，她的靈魂天秤止不住地搖擺，想要做個壞人，自暴自棄！想要逃避世人，遁入山穀！想要憤世嫉俗，與世界.為.敵！可每當這時，也不知為什麽，小珠子說的話總是那麽恰逢時機地與她的歪念迎麵相擊，然後正義像一雙充滿神秘力量的大手，將她拽住又擺正。


  烏鴉家的門虛掩著，還沒進門，小雪人就聽到屋子裏叮叮咚咚的聲音……輕輕打開門，房間裏一股灰塵的味道迎麵而來，她忍不住咳嗽，咳咳咳——


  兔子聽見小雪人的咳嗽聲，趕緊走到門口，說：“小雪人，房間裏太多灰了，你先別進來。”它戴著口罩，口罩上是一雙黑漆漆圓溜溜的眼睛。


  小雪人趕緊縮回本想往房間裏鑽的腦袋，疑惑道：“你家怎麽變這樣了？”剛才瞟了一眼，看見房間裏亂七八糟的，灰塵彌散中幾個工人正在忙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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