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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悲傷的快樂人，接過小雪人遞給他的最後一瓶喝喝，打開瓶蓋，抿了一小口，閉目回味好一會兒後，嘖嘖道：“啊，因為一個人隻要活著就談不上不幸，生命的存在本來就是要承受不幸，不管什麽樣的生活之於生命來講都不算是不幸，生命的存在方式本來就是這樣，所以我知道自己不幸，卻不把不幸當不幸，那我就自然是快樂的人，雖然其實我非常不幸。”


  “呃……呃…….”小雪人簡直被他繞暈了，聽不懂他在說什麽，呃了半天，也接不上話，隻好尷尬地笑說，“我聽不太懂你說的。”


  悲傷的快樂人，又呷了一口藥水，比劃著解釋：“我是說，生命的意義有個可靠的標準，那就是我們活過的時間，以生命存在的方式而存在的時間長短，所以，隻要活著，就談不上不幸。不過，我真的是個不幸的人，非常不幸，要不是我拚盡全力，咬牙苦撐，忍耐又忍耐，真的活不下來啊！我這一生，真的太苦了！”


  “我還是聽不懂。”小雪人一臉呆滯，撓了撓後腦勺。


  “怎麽說呢，本來我是個不幸的人，如果沒買到神經藥水，那就更不幸了，可我買到了這最後一瓶藥水，我就談不上不幸，反倒是幸運的。”悲傷的快樂人見小雪人一副茫然的樣子，無奈搖頭，說，“算了，不說了，等你長大就懂了。現在你還太小，我在你這麽大的時候，也不懂我現在說的這些，那時我都以為自己活不到現在這個歲數。再見了，可愛的小姑娘，有緣再見。”


  “哦……再見。”小雪人怔怔地看著這個奇怪的悲傷的快樂人離去，想要明白他說的話而失神半天。回過神來後竟不記得他都說了什麽，什麽不幸還是幸運，也並不想真的懂，反正她隻知道自己還有十瓶藥水要賣。如果藥水賣不完，那就太不幸了！

  中午洗完碗，下午她又帶著十瓶藥水走上街頭販賣。真奇怪，今天遇到的竟都是悲傷的人，他們有各自悲傷的理由，卻沒法攆逐悲傷，隻好喝藥水來討好悲傷。悲傷的人太多，十瓶藥水很快售罄，在她準備收工回粉店時，有一個人遞了二十塊錢在她麵前。她隻低頭忙著手裏的活，並不去看那個人，想當然地說：“今天的藥水已經賣完了，你明天再來吧。”


  “我不買藥水。”他聲音低沉，遞錢的手沒有縮回，反倒是又往前遞了遞。


  小雪人好奇地抬起頭，打量起麵前的這個人，是一個四五十歲的大叔，他穿著一身麵料很好的雪白的衣服，脖子上掛著一串沉沉的七彩色寶石項鏈，手指上帶著好幾個大寶石戒指。啊！有錢人！小雪人暗暗驚歎！


  “那你買什麽？”出於禮貌，她溫和地問。


  “我……想要買一個擁抱。”大叔用成熟而又富有磁性的聲音回答。


  擁抱！小雪人驚訝莫名，難道世界上還有和她一樣，渴求擁抱的人嗎？可他看上去那麽有錢，找誰買擁抱不好呢，為什麽要找她，她又不賣擁抱！其實也不是不賣，她是不知道要如何賣，這門生意也沒聽人說過，更沒見人經營。


  大叔見她不回應，以為是嫌錢少，立刻加錢，說：“我再加兩百塊，可以嗎？”


  二百二！小雪人覺得他真大方，但她並不動心，搖搖頭，說：“不可以。”


  “那我再加一千塊。”大叔又掏出一千塊來。


  “不行。”小雪人立刻回絕，暗暗厭惡地想：有錢人都不把錢當錢嗎？真是錢多任性！哼，她討厭這種有錢人。


  “為什麽？是嫌我的錢少嗎？”有錢大叔似乎在用鼻孔說話。


  小雪人沒好氣地回答：“不是錢不錢的問題，是我不賣擁抱，我隻賣藥水。”


  “可我想買你的擁抱，那你說多少錢才答應？”大叔還是認定小雪人嫌錢太少。


  “多少錢都不答應。”他腦袋有問題，大概有錢人才會這麽亂花錢吧，還是故意在她這個窮孩子麵前找優越感呢？

  “你就把錢收下，讓我抱一下，有什麽不好嗎？這麽多年，我一直在苦尋擁抱，可從來都沒有找到合適的人，我覺得你很合適，多少錢都可以。你知道嗎？因為我是個有錢人，所有和我擁抱的人，都隻是愛慕我的金錢，我受夠了那些虛情假意，隻想買到一個真誠的擁抱，花再多錢都可以。”雖然大叔一臉真誠，但是口吻裏帶著金錢特有的霸道。


  看著他不像偽裝也沒有惡意的樣子，小雪人哭笑不得，她想，他果然是腦子有問題，他應該不知道，他竟然偏偏找一個從來沒有被擁抱過的人買擁抱，這真荒唐！同時，又暗暗欣慰，原來除了她沒有擁抱，有錢人也沒有擁抱，原來大家都一樣。不，不一樣，有錢人有擁抱，不過隻有虛偽的擁抱，而想要真誠的擁抱。有錢人真是挑剔，連擁抱都要分類，不然她還以為擁抱就隻是擁抱呢。


  可，她又不認識大叔，怎麽給他真誠的擁抱呢？當然不能。所以，她搖搖頭，轉身欲走，禮貌地和他道別：“大叔，你去找別人買吧，我要回去了。再見。”


  大叔著急又尷尬，追問：“那我明天來找你買，可以嗎？”


  “藥水？可以啊。”小雪人立刻在心裏打了一個小算盤，他那麽有錢，如果一次能買她一百瓶藥水多好啊！

  “不，是擁抱。我缺的是真誠的擁抱。不缺藥水。”


  “可我隻賣藥水！”小雪人提高了音量，急得要跺腳！

  大叔想了想，說：“那我明天買你十瓶藥水，你可以賣我一個擁抱嗎？”


  “不賣擁抱，隻賣藥水，大叔。”小雪人耐著性子和他解釋，其實意在暗示他多買藥水，她隻想多賣藥水。


  大叔似乎明白她的想法，說道：“那我買一百瓶藥水，你再賣我一個擁抱，好嗎？我真的非常想要一個真誠的擁抱，希望你能答應我的請求。”無比懇求的態度，一張臉善良溫柔。


  大叔，為什麽非得買擁抱呢？哎，有錢人真好，想買什麽就拿錢出來砸人，非買到不可。小雪人很無語，但，想到他說買一百瓶藥水，又怎麽能不動心！一百瓶意味著她可以賺一千塊錢！一千塊！對她來講，簡直是筆巨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