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惠惠剛起床，睡眼惺忪，一手捋著淩亂的頭發，一手拿著漱口杯，嘴裏含著牙刷“嗯”了一聲，慢吞吞地往洗手間走。小雪人可憐巴巴地跟在她身後，來到廁所門口，又眼巴巴地看著她刷牙。惠惠一直眯著眼睛，沒察覺身邊還站著一個人，待她刷完牙，對著鏡子照牙齒，才看到小雪人，訝異道：“是要上廁所嗎？”


  小雪人眉頭緊鎖，搖頭，一本正經問道：“姐姐，你有在這房子裏看見過蛆嗎？”


  惠惠以為小雪人說廁所有蛆，趕緊上下四周到處看，一邊忐忑：“蛆？哪裏有蛆？”緩了緩似乎明白過來，搖頭，“沒有啊，我在這裏住一年多了，從沒見過蛆。”


  這個回答在小雪人的預料之中，她知道那些蛆蟲要麽是她眼花看到的，要麽是隻有她才能看到的，要麽是在夢裏看到的。“哦，是吧。”她非常無奈。


  “你有見過？是錯覺？還是做夢？”惠惠對著鏡子，嘴裏叼著橡皮筋，一邊梳理頭發。


  “我也不知道，太奇怪了，可能是我精神出問題了吧。”小雪人揶揄自己，也不願多說什麽，反正說了也不會有人信。


  “我猜應該是你把夢境當現實了，意識混亂造成的錯覺。我有時也這樣，明明是做夢還誤以為是現實。”惠惠紮了一個高馬尾，漆黑順滑的頭發看上去非常飄逸，因為趕著去上班，也就沒有和小雪人多聊。


  小雪人看著那漂亮的馬尾匆匆消失在樓梯間，神情木然，雙腳無力地回到房間，關門，躺床上。今天，她沒打算去上班，現在她有一種生無可戀的茫然，什麽工作什麽人生，她不願意去想，隻想在床上發一天呆。至於明天要怎麽活，到了明天再說吧，如果實在沒有活路，她也沒打算繼續活。


  一整天窗外都在下雨，她躺床上數著天花板滲漏下來的水滴，心想雨這麽大，鈴子應該也沒有去工作吧。暗暗祈禱明天能天晴，也就能見到鈴子。


  原來一天的時間是如此短暫，隻是躺著不吃不喝不睡不動，隻是胡思亂想，一天也不過是眨眼間就過去了。她感覺什麽都沒做，腦袋裏想弄明白的那些問題，一個都沒有弄清，一天竟然就結束了。這不，又是新的一天，雨在天亮之前停歇，但是沒有太陽，是厚厚雲層壓得天空昏暗的陰天。


  小雪人最喜歡陰天，灰灰的天氣，和她的心情很搭。她不喜歡晴天，過於明亮的天空讓她莫名不安，也不喜歡雨天，雨總是弄濕她的鞋子。去工作的路上，她隱隱期待一會兒見到的鈴子，能給她帶個饅頭，雖然很忐忑自己的期待會落空。


  在公司樓下，她見到了早就在等她的鈴子，如她所願，鈴子給她帶了個饅頭。“你啊，是不是又沒吃早飯？給。”小雪人甜甜笑著接過饅頭，一邊聽鈴子繼續說，“我還以為今天你不來了，本來我也打算不來了的，但還是想跟你見一麵。”


  “怎麽了？鈴子？出什麽事了？”小雪人驚駭不已。


  “我估計你也不知道。唉，我們遇到騙子了！”於是鈴子把公司的事情簡單說了一下。


  原來她們的這個公司，雖然租在寫字樓裏，看著正規又氣派，沒想到卻是幾個詐騙犯整的。比如那個卡，根本就是騙人的，而承諾員工將來離職時予以退還的一百元，也是變著法子圈錢而已。除此之外，他們還放高利貸……總之，冒牌公司被人舉報揭發而查封了，而頭頭早就卷錢逃跑，下落不明……


  小雪人像聽故事一般認真聽著，一邊認真吃著饅頭，她的感受是：原來真和惠惠說的一樣啊！大概因為心裏有底，她倒也不震驚，隻是心疼自己交上去的二十塊錢。而鈴子交的是一百元，對她來講不是小數，她叮囑小雪人，說：“你記住啊，以後凡是要交錢的工作，都不要去，都是騙子。”


  “哦。”小雪人點頭。


  鈴子一邊拍自己腦袋，一邊罵咧自己：“唉，恨死了，我怎麽這麽蠢！竟然想都不想，就把錢交了。明明我是出來打工掙錢的，還沒上班，倒先給老板發一百塊工資，我這智商真是急人啊！”


  小雪人將剩下的半個饅頭用袋子包好，裝進口袋，拍拍鈴子的肩膀，安慰道：“你不要怪自己，都是那些壞人太壞……”講完這句，她就不知道還要說什麽才好。她自己也是個笨蛋，沒有一點社會經驗，遇到這樣的事情，她也隻能怪自己倒黴。


  鈴子越想越氣，說：“我真是太笨了，白白浪費我幾天的時間，我還像個傻子一樣認認真真去賣卡！真想掐死我自己！”


  小雪人看著鈴子，懂她的感受，如果換作她自己，也一樣會氣不過。好在，她對這份工作本來就不上心，而不至於太難過。她都想好了，大不了再去洗碗，洗廁所，掃大街，都能養活自己，隻是不體麵罷了。但是鈴子不一樣，因為是農村出生而對自己要求很高，想要盡快在城市紮根而努力工作，可努力換來的是竹籃打水。


  “鈴子，別難過。以後會好的。你這麽聰明，以後一定會是個女強人！”


  “我一沒技術二沒能力三沒腦子，女強人哪裏是說當就當的。”


  “可是你年輕啊，你有腦子，再過十年，你肯定是有身價的老板！有很多錢！”小雪人給她鼓勁。


  鈴子聽了倒還真開心了一些，說：“借你吉言，十年後等我有錢了，我就管你吃住。好吧，不說了，已經過去了，我們街上走走逛逛吧。”


  小雪人也不急著找新工作，便說好，於是倆人並肩走在人流不息的街頭。走到一家麵館前，鈴子說：“走，我請你吃麵。”


  小雪人想都沒想的直接拒絕：“別，鈴子，別浪費錢！”


  “有錢，請你吃麵的錢還是有。走吧。”鈴子拽著小雪人的手往麵館裏走，小雪人拗不過她，隻好進了麵館。


  倆人各點了一碗最便宜的蔥油麵，一起隻要伍元錢，鈴子又一人加了一個五毛錢的煎蛋。待熱氣騰騰的麵上桌，鈴子說：“兩碗麵加蛋才六塊錢，又不貴，是吧。”


  小雪人“哦”了一聲，拿起筷子來吃麵，香噴噴的味道鮮美的麵，讓她有想哭的衝動。她很感動鈴子對她這麽好，而她卻什麽也給不了鈴子，覺得自己很沒用。假裝很認真吃麵的樣子，而不讓自己落淚。


  鈴子吃了幾口，笑著問：“好吃嗎？夠不夠？不夠就再叫一碗。”


  “夠了，鈴子，你把我當小豬嗎？”小雪人笑著回答。


  “我就怕你有一頓沒一頓，會把胃整壞，以後你也要自己好好吃飯，知道嗎？”


  小雪人聽鈴子這樣說，眼淚“嘩——”地一下就掉了下來，咬著嘴角點點頭。


  “你啊，哭什麽。吃東西的時候不能哭，對胃不好。來，擦一下。”鈴子趕緊那紙巾遞給她，“把眼淚擦擦。”


  接過紙巾，擦擦眼淚，擦擦嘴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難過地問：“鈴子，以後我們都要分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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