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殺氣臨
芸國自明動拔刀後就變動惶恐。
一來自己這邊的用之人逐漸減少,尤其是在二當家和五當家離開以後。
二來天瀾國和雲海國少了許多後顧之憂,腹背受敵根本吃不消。而陵州方麵也成了煉獄長,能進但不能進。
三來四國來了很多修者,雖不屬於四國但真真切切四國。尤其是晏心夢,這人除了自身實力高強,其隱帶的號召力也無可匹敵。
芸國的修者自認是瘋子,人見必誅卻樂此不疲,但相比晏心夢隻是小巫見大巫,許多觀望的牆頭草,在看到晏心夢的驚世殺伐後,選擇追隨晏心夢的腳步,如此就讓芸國的“兵源”逐日減少。
如今芸國已退守百裏,雖說百裏對修者來說並非一個大的數字,但對局勢來講已是一道鴻溝。
若在繼續退下去,恐怕曾經的蘭州會立即被攻破,從而隻能以風沙不留痕這彈丸之地死守。到了這個地步幾乎已沒扭轉局勢的可能。
如今芸國仍期盼的自是傳說中的天下第一,悟語。
假若悟語清醒過來,芸國修者皆認為可絕地逆轉。隻是在何時清醒,芸國修者心裏毫無底。
晏心夢礙事,天瀾國也礙事,那些老禿驢更礙事。
可對三者都無可奈何。
芸國境內一片靜默。王行神色陰翳的坐在火堆旁,其旁還有七個是他率先的修者,而本來是有十個的,在今個兒白天又被軍府折了三位。照此下去這小隊也不複存在。
王行算不上胸有大誌,就是純粹的喜歡以亂世取樂。而打了幾乎二十餘年,亂世的樂趣早已不複。
現在支撐他人在戰場上與四國廝殺,仍想著作亂的不過是不甘罷了。他不信芸國修整了幾百年敵不過四國,他更不信自個兒沾染鮮血的刀不是四國那些病秧子的對手。
他現在唯一還能抓住的稻草就是悟語。在每個夜晚他都輾轉難測,他一直在想悟語清醒一天,他在四國境內屠戮的場景。
每當他想到那些無辜的百姓哀嚎求饒,橫屍遍野的時候,被軍府壓著打的不快都煙消雲散。
與高手過招不是他的夢想,欺壓軟弱會讓他熱血沸騰。
今夜月明。
不知為何王行心裏有了悸動,他的直覺裏今夜有大事發生,他的嘴角不由勾了起來。這是千年修煉的直覺和習慣。
他下意識抬頭望向風沙不留痕的方向,卻是突然瞳孔一縮。
一把明亮的刀從陵州而來,貫穿了月華直奔風沙不留痕而去。
下意識王行腿腳打顫,他的實力很是了得,盡管與二流還差一線火候,但是名副其實的三流指定,放在世間絕對是橫著走的存在。
就與軍府交手,他輸的不是實力,而是戰法的變化。他極度自信若單打獨鬥,軍府大將無一人是他對手。
然而麵對這把橫空出世的刀,他竟覺得連一個呼吸都撐不住。陵州有多少這樣的刀他心裏有數。
如今除了那一直被追殺的莫輕,就屬陵州散人水陽。
而仔細觀刀,這把刀既不想莫輕的刀,也不像水陽。
那還會有誰?
王行下意識的想到了一個名字,但隨後猛搖頭,情報裏那人受傷了,想短時間出手不太可能。
而且那人也沒必要率先對悟語出手。
王行不擅分析,他便不在推測,而是聆聽風沙不留痕的動靜。他聽不到那把刀落下帶來的聲勢,卻聽得一聲悠揚的喘息。
這聲喘息他在近幾日聽得太多,那是又悟語發出。而今個兒這踹息比以往重了一些,而且裏麵好像還有人語。
修者的本能幾乎讓王行狂喜,這毋庸置疑是悟語清醒的征兆。他獰笑起來,終於要來了嗎?
他的雙腿不在打顫,他拿劍的手更加的平穩。
與他實力差不多的芸國修者皆是此想,於是紛紛目露凶光的看向天瀾國,反撲的機會終於了來了。
他已不清楚自己的心境如何,他隻知道要要抓緊這個稻草好好的宣泄一番,屠戮是最簡單的途徑。
他仿若看到了天瀾國的哀橫遍野。但他沒有立即動身,他要確認是不是最後一根稻草清醒了,不然隻是白白送命。
然而他沒等到確認,就等到了一把殺人的劍。
晏心夢三個字就像夢魘一樣鑽入腦袋,他心生警兆下意識的橫跨一步。一道劍氣從他身前掠過。
餘勁之下,他竟是蹬蹬連退十步。
不可遏製的恐懼醒來。至今他都不清楚那個殺人魔到底是為何殺人。因為那殺人魔的殺氣太純粹,沒有任何其他的情緒摻雜其中。
就像現在的王行隻是憑著本能舉起劍,此時心裏隻有一個想法就是殺了晏心夢。然而他已經入了晏心夢的殺道,又豈是晏心夢的對手。
下一劍,他神形俱滅。
公孫玄從搖椅中坐起,仔細感知後微微皺眉:“水陽的刀?”
“是。”小書眉頭皺得更深:“好像自己朝悟語斬去的。”
公孫玄想了會兒,突然笑道:“看來水陽找到了自己那把刀,對悟語斬去倒是合情合理了。隻是他之前應該在與莫輕交手,是莫輕動了手段,還是水陽自己頓悟的呢?”
“不管怎樣,老先生倒想的沒差。水陽確實到最後控製不了。”小書仔細想了想:“這到底是什麽原因呢?水陽為何會與其他八人不一樣呢。”
公孫玄沒有回答,他能想到的理由隻有一個。水陽是那九人最後一個出世的,與其說水陽是一位將軍,不如說水陽是一位行刑者。他所行刑的對象是其他八人以及老先生。
老先生的執念隻是天下大統,至於大統之後天下何去何從他不會管,而大統之前必有亂世,老先生不會選擇隱居,而是選擇以死謝天下,以告亂世所造下的罪孽。
老先生執著的隻是曾經的漢帝。
小書見公子沉默也沒有追問,沉吟說著:“公子,假如是莫輕讓水陽頓悟的,那莫輕他們打的什麽心思。現在來看,就算悟語強行清醒,也非莫輕等人能對付的。莫非明動已經恢複好傷勢了?”
公孫玄搖頭道:“明動要恢複傷勢至少的一月之久,況且他還是煉體者,這個時間隻會更長。其實對明動他們來說,率先動手比等更好一些。我猜到明動他們會隨時動手,隻是沒想到會借水陽之手。”
說到這裏,公孫玄已是默認並非水陽自個兒頓悟。他很清楚水陽的情況,靠自己頓悟需要很長的歲月。
如今明動一眾人聚集在陵州,沒有摻和那才是妖風。
至於現在隻需座上觀花即可。
公孫玄重回搖椅,目視北方:“現在明動他們應該會借悟語好好磨練一番。想必明動他們是猜到我怎麽動手。也好,現在看看他們到底怎麽磨練,我這邊也好根據實際情況來作安排。”
小書知道公子要說正事,便站在了公子旁邊。
“白麵生肯定是對上伏遠。齊玄龍則會交給池蘭宇。端木極不用想是與莫輕。雷蕪再戰武空會吃虧,就讓雷蕪去對付晏心夢,火熙則替代雷蕪與武空交手,土單對付軒轅長歌。路冰和池劍兩人最厲害,就對付對方最薄弱的端木清和端木雷。而趙暗就是與樓石。”公孫玄沉吟:“我所想的是這樣,但對方肯定不會這樣。之所以有這樣的偏差,是因為趙暗和樓石的存在。”
小書不解到:“為何是這兩人。”
“兩邊都選擇先單打獨鬥,皆是要先試探對方的底細。而因為雷蕪和土單在與武空交手中已徹徹底底暴露了風月草,所以試探底細這一出兒,樓石會是對方的關鍵人物。樓石與明動呆的時間最長,對風月草是最了解的。但站在立場來看,樓石與池劍是對頭,而且加之對方對我們這邊到底有幾人服用風月草的猜測,對方會安排樓石去試探池劍。這樣我的算盤至少會亂一半。”
小書沉吟:“若直接跳過試探呢,公子直接用符陣指揮那九人呢?”
“倒不是不可。隻是我現在對明動到底有什麽心裏沒底兒。所以我也得先試探。”公孫玄道:“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齊玄龍,伏遠,端木極的對手不會變。而我們這邊的趙暗.……”
“我始終覺得不對。”公孫玄皺眉:“但又想不到那裏不對。”
“怎麽不對了?”小書問。
“趙暗與古柔的仇怨很深。但不管是對方的計劃,還是我的計劃。古柔和明動都會直接來找我。都想擒賊先擒王。所以我在想,古柔到底會不會趁此了解與趙暗的恩怨。”
小書聽出了區別:“若明動單獨來找我們。是不是意味著我們仍低估了明動。”
公孫玄點頭:“低估倒不可怕,低估了古柔倒是真的。明動再厲害不過是一介修者,而低估古柔將被耍得團團轉。若明動要讓古柔一人,很明顯明動對古柔很放心。所幸最後是在紫煙閣交手。”
公孫玄望向虛空:“而關於那幾人。明動百分百要動用於瑟這枚棋子。屆時隻要鉗住於瑟這關鍵的一點,那幾人就在掌控之中。其實最關鍵的還是那幾人。若那幾人一直在我掌控之中,明動他們再怎麽翻騰也終究要力竭。”
小書點頭:“現在最關鍵的就是墨煙紫了。隻要解決掉墨煙紫,不管是我們這邊還是時間都將安然。而現在墨煙紫乃孜身一人,對付起來並不難。隻是小書不解,公子為何不一早殺了墨煙紫呢,就算殺不掉也不該放墨煙紫離開。公子肯定料到了五獸一事老先生會敗.……這會不會太冒險了。”
公孫玄道:“我確實料到了老先生會敗,隻是沒料到微生浮世這一出兒。假若是明動與微生浮世交手,就算墨煙紫幫明動,也隻會落入我的陷阱。小書你可能不知道,隻要明動體內還有那個世界的東西,他們兩個就永遠不能聯手。”
“墨煙紫尚有六方世界。隻要墨煙紫和明動同時大打出手。明動便會被卷進六方世界中。你可以理解為明風與五獸的關係,而你可曾見過明風馭五獸而動,或墨煙紫馭五獸,你又可曾見過明風與明動聯手。他們四方是相互製衡,就像五獸能奪取明動體內的東西一樣,他們但凡同時動手,就會引發那東西的自主互相奪取。而明動對那東西掌握並不深,而明動又怕紅塵,明動就很容被逼出那東西。屆時墨煙紫再動手,不管是明動和墨煙紫都將受影響。”
“對我們來說最好的結局就是兩人都死。而最不濟墨煙紫袖手旁觀,而明動則拚盡全力去壓製那個東西。到時老先生對五獸下狠手,並暗中助微生家一臂之力,情況就成了最初我與你說的。”
公孫玄歎了口氣:“不過好在,墨煙紫一向高傲不會要別人的幫忙。所以墨煙紫那邊不會出問題。”
小書鬆了口氣。
但是有些事並非想的那麽簡單。墨煙紫興許不要後輩的幫忙,但那位傳說就不一定了。
“現在還有一個問題。”公孫玄目光逐漸深邃:“明動對自己那邊的人有多信任?”
“什麽意思?”小書皺眉。
“明動會與自己那邊的人一起聯手,還是選擇旁觀。若是旁觀那第二次刺探明動底細的機會也十分渺茫。”公孫玄歎:“可惜老先生出了問題。不然有那九人的暗中相助,明動不得不出手。”
“這就是一步錯,步步受影響吧。”小書小聲的安慰。
“倒是這樣。”公孫玄打起了哈欠:“算了,多想無益。小書你在這裏幫我看一會兒,我最近有些疲憊。”
“公子去休息就好。悟語一旦出手,那些人就沒有藏匿的機會,小書我就能看得清清楚楚。”少女拍起了胸膛。她清楚現在剛剛開始,接下來才是重中之重,沒有好的精神如何應對接下來的事呢?
公孫玄笑了笑,趴在案桌上不一會兒便響起了輕微的鼾聲。
這裏的安靜與此時的北方截然相反。隻是北方的殺氣著實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