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午時到
陵州,天南煙收起了手刀,輕聲道:“差不多了,過來歇息會吧。”言罷負手眼如煙雲的看向南方。
前麵的莫輕輕輕點了下,將柳葉刀重新掛在了腰上。
兩人周圍百丈站著上萬的刀客,他們見兩人似乎不打算打了,神色不一,卻統一的是皆未放下手中的刀。
他們不敢賭兩人是真不打,還是誘敵深入。因為他們已經死了太多了,而兩人毫發無傷。
刀客的交手皆是大開大合,這短短半年時間,但凡兩人經過的地方已是千瘡百孔。就像是一張臉被人肆意的蹂躪。
而這張臉既是陵州的地兒,亦是陵州的麵子。
但陵州的刀客卻無可奈何,不過刀客的堅韌確實了得,就算一敗再敗,仍是一戰再戰,至少他們跟著兩人跟到了現在。
“午時快到了。”天南煙見莫輕落在身邊也就收回遠望的目光。
“午時會發生什麽?”莫輕聽出了決絕。
“午時一到。我每多活一刻鍾,家裏便會死一個人。我雖能阻擋,卻終究抵不過大勢所趨,且本不大的仇也會生根發芽不死不休。雖有強人所難,但也希望莫公子給個答複。”天南煙神色平靜:“盡管我騙了你。”
“騙了什麽?”莫輕的語氣有些冷漠。
“我不敢活得太久,所以我給你的時間並非十年二十年,而是隻有半年。”天南煙眼裏的煙雲減去,那是無比明亮的熾熱。
“天南意來找我了,問我能不能幫他擋住陵州的刀客。”天南煙本麵無表情的臉頰有了罕見的笑意:“多久了,天南意沒有跟我說過話,來找我便是可喜可賀的事兒,我便答應了。”
莫輕沒有與天南煙對視,他心裏也早已有了答案:“接下來你會怎麽做?”
“不該問。”天南煙看了周圍的陵州刀客:“我的私心你清楚。”
“確實不該問。”莫輕按在了柳葉刀上。
天南煙靜靜等著下文,很早之前他問過莫輕,可不可以。
而現在他要的便是可以,或者不可以。
“你太孤獨一擲了。”莫輕歎了一句。
天南煙平靜道:“很多人說我不適合當家主,時至今日也證明了我不太適合當家主。我能想到的隻有孤獨一擲,去幫天南意,去相信天南意。除此之外,我沒有更好的選擇。”
莫輕問:“若我不答應,天南家會怎樣?”
“你不是囉嗦的人,你這麽問對我來說是好事。不過我回答不上你的問題。”天南煙搖了搖頭:“雖說是強忍所難,也不過是讓你現在給答複。不管你的答複如何,我的選擇都不會變。”
“我還需掂量。”莫輕鬆開了柳葉刀:“我要給自己選擇一條不再坎坷的路。”
天南煙聽明白這個“再”字,輕輕點了下頭:“那就等午時吧。”
北海某足有方圓萬裏的島嶼上。
一個被世人稱為下下簽,相貌普通的男子橫坐在礁石上,身上已是極其零碎的衣衫不再能挽留帶著白沫,似乎永遠不知道停歇的浪花。
他的身體有些冷,就像他現在的處境。不過的他無比火熱,他目光灼灼的看著眼前的鐵槍槍頭。
那槍頭距離僅有咫尺,興許鐵槍的主人輕輕抖下手腕,他的腦袋就會被刺穿,他便會永遠葬身在這無人問津的孤海之中。
不過他是下下簽,死與孤獨是一生相伴的東西,所以他沒有多少害怕。就像海浪襲來絲毫擾亂不了他平穩的身軀一樣。
他無比的冷靜:“你要怎麽選?”
鐵槍的主人是一位麵色黝黑的書生,這黝黑不屬於天生,而是後天的風吹日曬所指。書生的眼角有淡淡的皺紋,裏麵藏了歲月。
書生沒有回答,隻是平穩的舉著槍,他的眼眸有流光輕轉,他顯然在思索。
“你殺了我就會重傷青木獸。一旦重傷青木獸,明風的實力就會斷崖式下降。屆時他受不住沂州,他便會死。他一死,幫你清理肮髒之事的人就沒有了,之後你便會腹背受敵,你的處境比現在更難。”下下簽眉宇間頗有一絲威厲,口氣自是毋庸置疑。
“而你不殺我,你便出不去。你出不去就無法插手外麵的事,那明風一樣要死。”
“而你出去幫明風會直接挑明你與明風的關係,四國與十人為伍,那四國的威嚴就會一落千丈,那四國在世人眼裏就與十人一樣沒有存在的必要,屆時你便會腹背受敵。”
“而世人都知道你和十人有這千絲萬縷的聯係。你若不幫明風,那四國就會落得給兔死狐悲,卸磨殺驢的名聲。同樣這樣的名聲與四國格格不入。如此四國就會落得個眾叛親離。你認為一個眾叛親離的四國能抵擋得了整個世間嗎?”
“不管你選擇那一邊,四國都沒有好的結果。其根本的原因,還是四國與十人搭上了關係了。”
下下簽突然止聲,因為那槍頭刺進了他的左眼。
書生的有力的聲音響起:“你認為該怎麽做。”
下下簽忍著痛,咧著嘴,深吸一口氣道:“放了陌影,讓陌影來背負一切髒命,你隻有這個選擇。”
書生收起了搶,下下簽的左眼除了鮮血便剩空洞。
下下簽沒有去捂左眼,而是任憑鮮血流淌:“你會選擇嗎?”
“你跟我太久了,以至於有些事情你都不太清楚。”書生提腳落在海水之上:“不是我要選擇,而是選擇已經發生。”
這句話落,午時恰到。
一位書生穿海入人世。
時間往前推十來個呼吸,沂州城外。
“到了午時會發生什麽?”明動問。
“天南煙會兵解。”玉如意用手撫平了淩亂的發絲。
“齊遠俠會臨人世。”玉如意彈了彈衣衫的白雪。
“白水神獸的封印破。”玉如意摸了摸有些僵硬的臉頰。
“還有很多事。當然都不及明風的婚事重要。”玉如意雙手按在輪椅把上。
隨著明風的那一口氣盡,隨著午時到來。他一下子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恰時沂州城內響起了司禮嘹亮的吆喝聲。
“請,新郎,新娘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