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夜雨
雲海國,某客棧內。
一位酷似雪中花的高大身影站立在雨窗前,負手遠眺道:“他回來了。本想讓他活著離開,為何要入這龍潭虎穴。”
“應該是有事情。”一位相貌普通的年輕男子端坐在茶座旁,頓了頓:“錯過了報名,不是參加比武。”
“不管是什麽,都要讓他活著,直到我取了雲海之心為止。”高大身影的語氣毋庸置疑。
男子輕輕點頭,道:“確認了,伶倌參加了比武。她沒有找到雲海之心。我們要去嗎?”
高大身影沉思片刻:“不必了。軍府的符陣破得差不多了。再一次,應該就能徹查軍府。你去看著他。軍府的事兒交給我。”
“是。”男子化作一灘水沒入木質的地板,又順著木板沒入地下。
若細細聽之,大雨的聲音有了極其微弱的變化。
雲海的夜極其平靜,興許是誰都沒有性子在夜雨中閑逛。而未找客棧歇息的明動三人也是如此,不過他們此時卻踱步在雨中。
仍被夾在中間的李元同覺得兩位高人有些毛病,盡管初夏的雨不冷,但一直被淋著任誰都會毛焦火辣。而礙於兩位高人的實力,他是敢怒不敢言,隻能將憤恨發泄在泥濘的雨土上,最後踢了一會兒,反而惹得一身髒,便垂頭唉聲歎氣。
過了一陣又覺得無聊,便開始打量從如雲海不久,便頭戴蓑笠摘下麵具的兩位高人。心想:如果要做大事,肯定戴著麵具先混個臉熟日後行事才方便,可這兩人為何要摘下麵具。
隨後他又心想:如果我能猜中高人的心思我就是高人,而且那個戴麻一麵具的人比我更像青州人,不是善茬,算了還是不要擅自揣測。高人叫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約莫閑逛了一個時辰,李元同無精打采的眼睛終於了明亮的色彩。不遠處走來一位白衣少女,少女撐著傘,似在雨中散步。
李元同也是反應過,立即回神自己這幅麵容過於醜陋,便急忙從木匣子中取出一張麵具,瀟灑一貼。登時就成了一個活脫脫的俊美少年。
李元同理了理衣衫走在了最前,舉手投足皆彰顯著貴氣。這等神態不是一朝一夕能有,顯然是花叢老手。而他又走在了兩位帶著蓑笠的高手前,自信心沒來由的暴漲到極點,昂首闊步,步履都輕了幾分。
如此便成了活脫脫的公子哥。
他突然又覺得大雨是那麽的可愛,給他增添的神秘的風采。
此時就差一把折扇,吟詩作對。不過對他來說,轟女人開心的手段可比吟詩作對強多了。
臨近了,他便停下腳步,他有些緊張的掃了眼兩位高人。讓他高興的是兩位高人十分配合也停下了腳步。
他不擔心兩位高手是要跟他搶,他有足夠的自信。而讓他更欣喜的是,那白衣少女也停下了身子,並抬著好看的眼睛看來,且直勾勾的看著他。
他十分得意,突然覺得被抓到雲海國,反而是一樁美事。心裏默默感激一番兩位高人,便張口道:“娘子,夜雨生寒,切莫傷了身子。”
少女露出明媚的笑容。
李元同如沐春風,道:“娘子,小生知道附近有家上好的酒家,不如去共飲一杯,先取去暖,如何?”
說完他彬彬有禮的作出請示,他等著少女開口,不管少女拒絕或答應,他都一萬句動聽的話。
“好啊。”少女咯咯笑了起來。
好聽的聲音讓李元同渾身酥麻:“娘子真是妙人也。妙夜,妙雨,妙佳人,共飲妙酒賞妙景。娘子,請。”
說完他瞄向兩位高人,讓他心花怒放的是,兩位高人竟都側身讓道。
李元同備覺有麵子,小步走至少女身旁。
少女微微一笑,信步走去。
李元同輕笑一聲,忽然覺得好運臨頭,兩位高人肯定會跟著,畢竟兩位高人將他抓入雲海,定是有所求。
唯一讓他忐忑的是,兩位高人連跟的心思都沒有,直接將他拎走,那就有順顏麵了。所以每一步都走的極其慢,以便他好目露哀求。
這是少女唯一背對著他的機會,他要把握機會將兩位高人打動。他看不到兩位高人的眼神,但他也未見兩位高人有動身之一。忐忑之心淡了幾分。
少女也走的很慢,似乎想在大雨中多停留一會。
雨中漫步,那是妙不可言。
李元同嗬嗬一笑。
少女走至兩位高人中間,忽然停下了腳步。
李元同心沒來由的一顫,這是直覺,便本能問道:“娘子,怎麽來了。”
少女似乎在淺笑:“你不準備說些什麽?”
李元同心想:現在說什麽,屆時酒喝開了便無話不談。他腦子不滿,立即猜到少女應該是讓吟詩作對來述說下雨中的相遇。於是絞盡腦汁終是編出一首打油詩,然而他還未開口。
那戴著麻衣的高人忽然冷冷說道:“我想知道你怎麽找到我的。”
李元同下意識認為高人要與他搶人,但轉念默念高人的說辭,立即驚神,高人和少女認識。他先是恐懼,跟著麵具下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最後呼吸急促,這時高人之間的事兒,會不會殃及到我,本想是桃花運沒想到是劫難。
他想逃,但逃不掉,他有點想哭,又哭不出來。
比起李元同精彩的心境變化,少女和明動就要安靜很多。
少女揚起白皙的小手:“在荒漠的時候,就算有端木家攔著,我也能將你抓你回來。但我沒這麽做。你懂了嗎?”
明動掀開蓑笠。
李元同呼吸一滯,這不是把青州攪風攪雨的明大將,不對此時不該叫明大將。他找不到合適的話,胸口堵得慌。
他突然明白為何高人要麵具了。
木已成舟,既來之則安之。明動在臭名昭著的青州再怎麽臭名昭著好像也沒屠城,隻是滅了一個黑岩寨。
單滅一個黑岩寨,多半是私仇,與他無關。於是他心情慢慢平靜下來,有了看戲的神態。
明動輕輕搖了下頭:“東西我已經沒了。你還想要什麽?”
少女突然回頭,李元同從好看的少女眼中看到了與容顏格格不入的殺意。他咯噔一下,隨後又滿目疑惑。
因為少女的眼神變了,變成了戲謔。隻聽她說道:“明公子,你仍一如既往的聰明。你隨意找個人來,讓小女認為他是至關重要的人,然後小女會出手,然後你就可以從我出手所留的東西推測,你到底是如何被小女跟上的,是嗎?”
明動不語。
李元同則既時心驚,又是欣喜。盡管自己是魚餌,但好像扮演著很重要的角色。
少女咯咯直笑:“明公子,若是以往小女都會透露一二。但你真的太狡猾了。小女現在一點都不敢多說,生怕就被你看得精光。”
李元同心裏一蕩,這娘子是個尤物。
“你一直對我戀戀不忘。”明動忽而輕笑,卻隻說了一半。
“可不是哩。”少女笑琢顏開:“明公子,小女還差最後一劫。不知明公子,可否幫忙了。”
“幫了忙,是否六親不認呢?”明動微微凝目。
少女道:“小女早已六親不認了哩。小女以為明動知道呢?”
明動重新戴好蓑笠:“既然是私人恩怨。恰好,我們的舊賬也該算一算了。”
“明公子,被關了太久了。你都不如原來聰明了,這麽明顯的激將法,小女豈會看不出來。小女才不跟明公子動手哩。”少女雙眼彎成了月牙:“我就是來看看明公子,並告訴你一件事,雲海之心你是拿不到的。”
明動皺眉,卻是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微微側頭朝著李元同道:“李兄,聽到嗎?她不會殺你。”
李元同和少女同時一怔,這話什麽意思。
半晌,少女反應過來慍道:“明公子,你是吃準了小女不會動手嗎?所以才敢帶他一起。”
“差不多這個意思。”明動笑道:“隻要你動手,我都猜到你是如何跟蹤到我的。我倒從未見過,你會跟陌生男人說這麽多話。”
“讓明公子見笑了。”少女嘻嘻一笑:“不過小女就是不會動手。任明公子怎麽說。”
明動搖搖頭:“你來了就說明很多事情,你不動手也說明很多事情,最後你變了樣子,就已經把所有事情告訴我了。所以,妖女,你真不是我對手。”
少女冷哼:“明公子別白費力氣了。小女是不會出手的。”
明動道:“你認為我是要雲海之心。但你知道我是四日前出國,今夜才再次入國。你認為我會蹉跎整整四日。妖女,你不知道的事情很多。”
“明公子不是為雲海之心?”伶倌蹙眉。
明動笑問:“你從那裏聽到我來雲海是為雲海之心?”
“想套小女的話。”伶倌舒展了眉頭。
“沒有。”明動搖搖頭:“妖女,你真的太蠢了。蠢到什麽事情都不知道,卻要信別人的話。”
這話李元同怎麽聽,都有挑撥離間的味道。而高人一口一個妖女,讓他不禁揣測少女的來曆。
能被以往大將稱之為妖女,會是什麽人呢?
他隱約覺得自己認識,但就是想不出來。
少女道:“小女的蠢才能存托明公子的聰明哩。”
李元同覺得不管此話是褒是貶,由女子說出來都很難得,這人怎會是妖女,不由的他開始暗罵明動不懂風情,沒有眼力。
如果他知道明動被少女陰魂不散的纏著,他就不會罵了,但還是會這麽想。
“我也很蠢,至今都未想明白如何被你跟蹤。”明動作出請示:“但我不會下賤到與人爭蠢,這件事我遲早會想出來的。你既然不打,那就請吧。”
少女側頭抬頭,揚起好看的小臉:“如果我一直要跟著呢?”
“隨你。”明動朝樓石打了個眼色,兩人攜著李元同與少女相反的方向離去。
“對了伶倌小姐,我曾見過你的師姐池玄夕化作老婦。我覺得老婦也適合你,畢竟你淋著這麽大的雨都要來嚼舌根子,比老婦還老婦。”明動身影漸漸模糊。
小女一怔,隨後跺了跺腳,搖了搖雨傘,嘀咕著沒入夜雨。
“我才沒淋著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