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刀刻字
伶倌平靜的看著，她知道這人曾隻是一位大將，但她清楚沒有一位大將僅憑一眼便能道出破鏡一說。
漢子踏雲海，定荒漠，又相安無事去那修者不敢踏入的白水湖踏了一圈。從知道漢子開始，她就沒見漢子身陷緊迫。
她看了眼遠方似乎在呐喊助威湧動的雲霧，道了句簡單卻不簡單的話：“你果然來了。”
漢子比這方破了境的妖鬼傳人看得更清楚，雲霧裏有人，還有獸。人在吹簫，獸在動。
馭獸，微生家的本事。
漢子笑了笑。
伶倌皺眉。
漢子拍了拍了身旁的麵色黝黑的男子：“因為你，我落入了一眼可破的圈套，你會愧疚嗎？”
青裏青不如兩人看得清楚，隻是咬了咬嘴唇，沉默不言。
漢子負手，眼神猶如定海神針，一眼看默了那靜謐的西北荒漠：“我很好奇，既然都了這麽多人，為何不抓走明動。消失了這麽多年，怎麽也得有一番長進，在忌憚天南家的刀，可就說不過去。”
伶倌低眉，看向天南家，猶如那不出世的刀門世家，有些話也不會說出口。
漢子輕笑，笑聲除了道不盡的嘲諷，還有些許敬佩：“煉體者一旦練個十來栽，除了巫山赴雨，其他的聲音都會成習慣的落在耳力。”
“天南煙與你說的話，我也聽到了。難怪我還是大將的時候，在查探天南家發現妖鬼有來過。”漢子一步一字，伶倌的臉色漸白。
遠方的雲霧漸濃。
“那老妖婦選擇青裏青是為了我。那選擇天南家是為什麽？”漢子快語，卻如慢刀，一刀又一刀的割著遠方的雲霧。
慢工出細活，雲霧終會散，露出裏麵的獠牙。
“你與明動說的話，我也聽到了。你說你喜歡費心思，那就不需驚奇，隻管聽。你見我在，還不走，不就是想聽嗎？不，不是你想聽，是那老妖婦想聽，那我就告訴你，你在告訴她。”漢子突然挺步。
雲霧突然折腰，顯露出裏麵的場景。
一位身著青衫的男子，腰間別著一支長笛。似虎非虎，小山大小的蠻獸在他腳下，喘著急促的粗氣。
男子的臉色很難看。
漢子笑著收回目光：“跟著我家小妹那幾人的實力十分清楚。對付軍府的大將搓搓有餘，卻偏偏放走了青兄。”
青裏青麵色一滯。
漢子側頭：“青兄，你也別忘心裏去。打不過就是打不過，得承認。”
青裏青點頭，興許這話從漢子口中說出，才不是罵，是安慰。
漢子轉頭，目光灼灼的看著已無血色的伶倌：“你放心，我不會去懷疑自己的小妹。可能小妹隻是得到了那老妖婦的一句，放走青兄，卻不知為什麽。況且她另有心思，便沒多問。當然僅是這些，我還沒有懷疑，聽到老妖婦出現在詩音山我也沒起疑心。”
“直到小妹告訴我，你與青兄一同出現在青州，直到小妹告訴我，青兄著了紅塵的道兒。我終於開始懷疑，是不是有人要利用青兄殺我。不過就算知道，我也不理會這事兒。不過呢，小妹要我對付你，我就不得不來了。”
“還是那句話，我不會懷疑小妹。畢竟我突然到來，你們也沒想到。方才我說，你不走是為聽，隻是與你說笑罷了，莫非你信以為真了。”漢子笑聲震天：“我怎不會知道你不走是為拖延呢，世間那有明知道被殺，還要湊上來的傻事。”
“今個人小妹說我早到了半日。半日呀，能夠煉體者幹很多事了。你等的人來不了了。僅是一個微生海，可不夠。你看他臉都嚇白了哩。”
漢子瞧了青裏青：“接下來的話可得仔細聽了。”
青裏青幹其他事不行，這傳情報自是有一手。
漢子再次逼去。
伶倌臉有了一絲血色：“到底是低估你嗎。”
漢子停步：“這麽說話就對了。還是那個問題，青裏青是為了我，天南家是為了什麽？”
漢子笑道：“青裏青已經將所有事情告訴我了。少跟我說借天南家之手接近明動的屁話，憑借你的修為十個明動都不是你對手，也別說怕那把匕首的廢話，我不信微生瑤也會怕。之前你輕哼喝退蠻獸也隻有唬一唬明動這毛頭小子。”
“世間的確沒有人能打贏你，也沒有能殺了我。知道我為什麽為會破鏡嗎？”伶倌輕撩青絲。
漢子笑道：“不是斬斷了一劫。”
伶倌淺笑搖頭：“小女的紅塵可與池玄夕不同哩。”頓了頓：“應該截然相反。”
伶倌緩緩朝前走去：“我是渡九劫，不是斷九劫。池公子，明白嗎？”
“還有池公子猜是猜對了，卻說錯了。”伶倌仰頭直勾勾的看著漢子的雙眼：“我不殺明動，是真的不想殺他。但之所以選擇天南家，的確有所圖。”
漢子道：“何不說說。”
伶倌莞爾道：“能說哩。但你得答應小女，可不能殺了小女。”
漢子道：“姑且答應你。”
“姑且可不好聽。”
“那得看你的話中不中聽哩。”
伶倌眨了下水靈靈的眼睛，道：“天南家會白衣素縞。池公子也別琢磨了，我勸你回去看看你的小妹。”
伶倌款款轉身，扭動曼妙的身姿好雲霧走去：“池公子，可別忘了。微生家還有一位剛從牢獄出來的人。”
青裏青看著伶倌的背影，皺起了眉頭：“她說的可是微生浮世？蘭宇兄，動一下，她都說你妹妹有麻煩了。”
漢子笑罵道：“有麻煩個屁。我在怎麽不諳世事，也知道微生家目前不敢對池家動手。”
青裏青脫口問道：“那她為何要說這話。”
漢子聽得這不下百便，有著同樣的意思的問語，輕罵道：“所以說我們兩人隻適合探取情報，不適合分析情報。我猜，青兄，聽好是我猜。她應該是以此威脅，倘若今個兒沒活著離開，我的弟弟妹妹就別想活。”頓了頓，有模有樣的沉吟道：“應該是這樣。”
青裏青沒好氣道：“可你剛才還是虎虎生風。”
漢子更沒好氣：“我那是嚇唬他的。且不說讓那五個來，換作玄畫前輩，與我知道的一樣多，早就問得明明白白了。那像我們一樣，還在這裏亂猜。”
青裏青看著漢子伸了下懶腰，惆悵道：“就要走了？”
漢子冷笑：“要不然呢？還要把你這雲海第一腿護送回去？”
青裏青苦著臉道：“換作其他修者，我可不會這麽難堪。我就怕紅塵這鬼功法。”
“放心，我在你體內留了一道元力。至少能保你回雲海。”漢子拍了拍青裏青肩膀：“青兄，你可得保住小命了。至少在我斬斷舊情之前。”
青裏青愣道：“意思說斬斷舊情後，我的小命就不是小命了。”
漢子歪著頭想了想：“是這個意思。”
“好說。今個人所見，蘭宇兄果然了得。那我這雲海第一腿也非浪得虛名。”青裏青挺了挺身板，一身輕的感覺就是好：“話說回來。方才你的話隻是隨口說說？”
漢子搖頭：“我說的全是真。她說的就不清楚了。”
青裏青沉思片刻：“蘭宇兄讓我記住這些話，是讓我告訴誰？”
漢子怔道：“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她對明動有意思，你就先把這些話告訴明動。而且他身邊還有個古柔，她聰明，一聽可能就明白了。”
隨後又說了幾件事，漢子便信步離去。用他最後的話，去白湖水打蠻獸倒是可彌補閑暇的日子。
青裏青則一臉苦相，明動與伶倌的對話，漢子已經告訴他了。他也知道明動為何要封印軍牌。
現在被當賊一樣防著，怎麽找到明動呢。
青裏青琢磨著朝西北荒漠掠去，還是先與林貝貝匯合再說。
明動握著秀刀，此番隻是修煉刀招，其他的就暫且用不到。刀起風沙，舞石騰空，萬千刀氣宛如大雨驟下，密不透風。
雖非最淩厲的招式，確實最纏人的。
明動也不想用意運十次這等功夫，就是一招對一招。
然而認為一招對一招隻是他一廂情願罷了。天南煙輕起手刀。
感知裏天南煙的元氣不成一體，斷斷續續猶如多招，又好像都不是。但元氣觸碰的瞬間，明動感覺到了一團迷亂的煙。而自己的元在煙裏登時迷失了方向。本是一致朝天南煙掠去，卻各自四處飄散。
第一招在莫名其妙中被瓦解。
“這是曲刀，極克絮刀。世間刀法林林總總，卻皆可分為知，絮，長，清，曲。天南意刀法也包括了五種刀法。”
在天南煙的解釋中，明動心念一動，秀刀起，長風呼嘯，試圖吹散那片迷煙。天南煙跟著變招，元氣如雨，傾盆而下。
長風在其中，嗚咽消散。
“絮刀可克長刀。”天南煙指點的同時，首次搶在明動之前出招。
手刀之下是一片海，卻是從下而上蔓延。
明動頓覺身子一緩，緊跟著無言的胸悶，再是氣滯。腦中急轉，下意識辟出舞月，清輝之下，海水變得清明。那元氣的流轉登時清晰無比的映入眼簾，而且海水漸染月華。
氣悶之感逐漸消息。
“你這是知刀和曲刀。”天南煙輕輕點頭手刀翻下。海水登時消失，再出現已在頭上，盡管仍被清輝照耀，卻有元氣落下。
明動的衣衫登時碎裂。
那是突然的消失，毫無感知，這是怎麽回事？明動皺了下眉頭。
天南煙道：“天南意傳授你刀法時，應該沒與具體將五刀。而看你刀法，他應該把知刀融入了其他刀法內，你方才那招便是個例子。”
明動收手問道：“到底何為知刀？”
其他四刀都很清楚，唯獨這知刀，似懂非懂。
天南煙道：“簡單來說，知刀類似天符師對元氣的感知能力。知刀能清晰的感覺場間元氣變化，但僅此而已。知刀無法能琢磨式，不能琢磨招。天南家中僅隻修煉知刀的很少。”
見明動仍是皺眉，天南笑道：“你不要太明白。天南意已經知刀融入了刀法中，而天南家的多數修者也是這樣做的。你一招，一招來。我看下，你那些刀招有知刀，那些刀招沒有。”
明動心想，天南意刀法，分為八字訣。舞，亂，丘，平，靜，遠，沉，沙。後七訣由舞字訣組成。倘若舞字訣中的刀招有知刀，那與之對應的其他七訣應該也有知刀，所以我隻動用舞字訣即可。
其實後七訣，他還掌握不了。
明動秀刀翻飛，越舞越快，此番沒有隱藏意運十次的功夫。
古柔早已知道，也覺眼花繚亂。
天南煙眼裏仍是那一團煙雲，但此時煙雲不再平靜，頗有風起雲湧的感覺。
十八式，不肖三個片息，便酣暢淋漓的展現了個遍。
此時天南煙眼裏的煙雲仍未消失，似乎是跟不上明動的式。
待煙雲盡去，天南煙輕輕點頭，不知此點頭是因為認可，還是因為看明白了，還是兩者都有。
作為同門，又作為兄弟。天南煙自是對天南意的刀法了如指掌，隻是不知如何稱呼，便問道：“這十八式，應是天南意的第一訣。你是怎麽稱呼他的，待會我好一一細說。”
明動點頭道：“風，斷，祭，血，雷，石，落，春，夏，秋，冬，雨，橋，裂，魂，月，淚，殘。”
聞言古柔滿目詫異，這小子不像是讀書的主兒，怎記得如此清楚。她不知，明動那想記這些繁瑣的東西，隻是當初天南意在體內留下的刀逼得他記。
刀法講究一招一式，自然也要一字一字都記牢了，潛移默化下，才能不亂。
天南煙事無遺漏的講解起來。
明動聽完豁然開朗，含有知刀的是春，夏，秋，冬，月，魂。而這六招又分別含有，絮，長，曲，清，曲，絮六刀。
而剩下的十二式則分別是長，清，絮，曲四刀。
明動訝然，原來自己五刀皆會，盡管不甚明了。
天南煙沉思了片刻，道：“除了第一訣，其他七訣，你會多少？”
明動訥訥道：“隻會第一訣。著實境界太低，導致其他七訣還還參悟透。”頓了頓：“盡管剩下七訣的式不會，但招我都會了。”
天南煙忽而笑道：“這與境界無關。隻是你不願意做。”
明動心想：的確有這麽一回事，太多功法加身，又沒日沒夜的被追殺，那有機會修煉。這樣的借口說出口，明動隻能厚著臉皮道：“那可得勞煩前輩好好教下我了。”
古柔瞥過頭去，知性人可見不得無恥人。
天南煙不會想這些事，一本正經道：“你還在意殺境，還未領悟意封境的本領，多了我也不敢教，不讓會耽誤你日後的刀境，得不嚐試。”
明動愣了下，說起來連意殺境的本事都沒領悟，和談意封境。按理說都破鏡這麽久了，為何還沒有領悟，莫非自己的天資不夠。
想著想著，明動便戚戚然的出了神。以至於天南煙接下話的他都沒聽清楚，以至於多用了一日，用了四日。
而相安無事的修煉中，天南煙多數世間都在講解四刀的克製，少部分用於指點。而指點也是指點刀式，讓其該圓潤的圓潤，該淩厲的淩厲，該狂浪的狂狼。
至於後麵的七子訣，天南煙一字不談。用他的話說，修煉是自己的事兒，而且天南意已經刀法盡數相告，他當第二個師傅隻能毀了天南意的刀法。
明動本想多練幾日，天南煙也是毫無隱瞞，沒什麽可教的。
至於為何不多練練，讓底氣更足。天南煙隻說，不久便知。
明動曾突然連運十次周天突襲天南煙，後者僅用同境一招便化解。這令他十分疑惑，亦十分明白修煉之路任重而道遠。
至於能不能鬥得過那陵州的刀客，明動見天南煙有底兒，心裏也有底兒。隻是一想到那刀客會壓低境界，明動就覺不自在。
但這也沒辦法，總不可能與古柔合計著硬搶鍾元。且不談能不能成，單看古柔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明動便斷了此念。
三人修整了半日，在中午時分回到了天南家，準確說是到了後山。
仍是漫天的刀氣，仍是一望無垠的黃沙。但角色不同，心境自是不同。明動負著手，背著刀，先把氣勢作足。
待會不會說話，這股氣勢便是他的話，不管怎樣，小偷這個罪名不堪入耳。
天南煙交代明動二人等一會，便回了天南家。而不肖一會兒，他便與一位白衣老頭掠來。
老頭還未站定，便神采奕奕的打量起明動，時不時咋巴著嘴唇，仿佛明動如一壇美酒。
明動看著這位叫天南雲的老頭，微微動容。曾在說天南家誰最厲害時，天南杏提及到天南雲。
而他腰間的鐮刀怎麽看都是莊稼漢，不過高手都不能常理度之。
明動自若回禮。
第二撥到來的人，令明動始料未及。竟是那容顏清減的杏姑娘以及已久圓潤的胖少年。
不可思議和如釋重負在天南杏疲倦的眼裏交織，她張口無言。但見明動鎮定，也鎮定下來，但見明動負手，也跟著負手。
那日明動雖已狼狽收尾，但敢在天南家眼皮底下要挾天南家。這份膽氣，足以在明動死後，讓她盡情的吹噓。
天南家的人看得開，她知道當不了明動的救命恩人，但當一個歌頌者也不錯。
明動朝天南杏眨了下眼，示意他沒事。
天南杏回了個眼色，似在說定會讓你風光大葬，名揚萬裏。
胖少年則是純粹的武夫，隻占對與錯。天南杏已將事情詳細的告訴了他。明動沒偷刀譜，天南意也算是外人。
明動沒有錯，他掂起了刀。
隨後而來的三位結伴而行的老頭，彼此隔得老遠，彼此不看一眼。
天南初刀，畔，石，軒。
天南石曾經見過，明動忽略一掃。沒有負刀的麻衣老頭乃天南畔，乃天南生的老爹，自是天南意的爺爺。
尊孫三代皆未同輩中的老大。天南畔自是走在最中間，他從始至終都未看明動，樂嗬嗬的瞧著天南雲，兩人擠眉弄眼。
明動看得汗毛炸起，趕忙將目光投向第三位拉頭。這人身著華衫，顯然注重生活品質的人，身後背著一把形同月牙的彎刀。
僅是一眼，明動便覺後心沁了冷汗。這位名作天南軒的老頭，當眾目露殺機。
明動麵色不改，目光不移。仿佛在跟著老頭說，今個兒小子就是死不了，你能奈我何。
無仇無怨，已劍拔弩張，盡管劍是單方麵的。
天南煙坦然自若的朝三位老頭行禮。
天南畔樂嗬嗬受之，天南石輕輕點頭。
天南軒冷哼，同時落下的還有另一人的冷哼。身負柳葉刀的天南孤不偏不倚的擋在了他跟前。
孤僻的他沒那麽心思，就是有意不把你放在眼裏。
天南孤再見明動，眼裏已沒有陰沉，反而鄭重的朝後者點了下頭。
明動鬆開了握緊的拳頭，禮貌回禮。
場間了安靜片刻，突然響起吱呀聲。一位老婦推著一把輪椅，緩緩走來。輪椅上坐著一位手腳盡斷的老頭。
兩人神色平靜，瞧不出任何端倪。
天南敵的老爹乃天南幕便是這位老頭。而老婦則是老頭的妹妹，天南惜。明動若有所思，似乎一切事由都從天南敵開始，也不知這兩位兩人是以怎樣的心情過來的。
酒色過度的天南錦是冷冷一笑便站在天南非身後閉目沉思，一副毫無興致的模樣。
天南非則疑惑的看向天南孤，而後更是疑惑的回頭，想來沒從天南孤那張臉上得到想來的答案。
但場間隻有他一人把刀握著了手中。不多時，一位儒雅的男子出現在天南畔身旁，後者嫌棄的挪了挪身。
男子不以為意，神色自若。
天南生有兩子，意與古。
明動好奇打量著這位男子，從相貌看與天南意倒有幾分相似。隻是這眼神，怎麽看都有女子相呢。
這時古柔輕輕拉下明動示意他不要多看。明動起初不意，但見天南古眼中綻放出奇異有熟悉的光芒。
明動當即目不斜視。
這個眼神曾在清丘城酒樓裏某兩個男子那裏見過。
天南家的年輕一輩陸陸續續步入場間，個個眼綻精光且氣息內斂。而他們見到明動都是神色平靜。
不問眼中人，隻問手中刀。
仍是天南家那不可多得的素養，無人出聲，沒有交頭接耳。
見人的來差不多了，天南煙微微皺起眉頭。
明動愈發好奇，天南煙把人全叫來到底要做什麽，不過怎麽不見那位要與之切磋的刀客，和天南生前輩。
而且從玉如意書中看，除了天南生，還差第三代的天南眷。
興許天南煙遲遲沒說話，便是在等著兩人。
說一點不都不緊張，是不可能的。好在從詩音山一直磨礪到天南家，這等陣仗還能遊刃有餘。
明動突然覺得有些無聊，便無所事事琢磨著誰最厲害。但從麵相上看，是那身著華衫的天南軒，麵色紅潤，眼裏有光。而且挺直的身軀，昭示著他的氣還很足。
從武器上看，則是天南雲。那邊鐮刀越看越覺心悸。而且此人一直樂嗬嗬的表情，與冷寒的鐮刀格格不入。
若從站位上看，無疑是天南孤，僅憑擋在自己爺爺輩這一手，膽氣就是最強。
聽天南杏說，天南孤和天南煙有過交手，天南孤隻修養了七天，而天南煙則一個月。
天南煙一刀斬退了伶倌，那天南孤豈不是隻用半刀。
可惜修為榜上沒有天南家的修者，不然就有了直觀判斷。
明動又看向天南煙，伶倌臨走前向天南煙留下一句，你的刀攔不住我。對於此話，明動不敢苟同。
至少伶倌還有怕的東西，而天南煙從始至終就如他眼裏的煙雲一樣，充滿著神秘。而且也未見他有過慌忙。
至少氣機上，伶倌落了下成。
不覺間，明動又拿他和天南意比較，隻是想了半天也沒有可以比較的地方，便隻能悻悻作罷。
興許是感覺到了明動的目光，天南煙舒展了眉頭，清了清喉嚨，平聲道：“各位差不多都了，阿叔和小姑也不等了。他們回來，自會知曉。”
天南煙沒有掃視眾人，隻是看著前方，仿佛是在看那座祠堂：“四日前，我說過。關於明動偷書一事兒，我會給大家一個明白。”
“什麽明白。他偷書已是人贓並獲，那日無論長輩還是晚輩皆有看到。”接話的人天南非，他眉頭緊鎖的續道：“還有，恰好我也想問問，為什麽明動還活著。”
天南煙連看他一眼都欠逢：“說事之前。各位容我這家主一問。倘若在發生二十年前的事兒，是不是該由我這個家主說了算。”
此時那座祠堂內，那塊無字的靈牌有了字。
天南敵三字入木三分的鐫刻在上麵。
隱約可見的血色，為其添加了一絲悲涼。
以手刻字，當是無刀之人。
天南煙垂下了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