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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離去

  心脈間的陣痛令明動失神,而小圓的驚呼立即將他拉了回來。


  “你說經脈內的無被生死二氣分解?可經脈內何時有的無?”明動心呼。


  小圓急語:“你體內各個地方都有無,隻是相比體外要單薄許多,故而我才沒提。如今二氣入經脈,這些無盡數被變成元氣元力正向你五髒六腑攻去,怎麽辦?”


  明動恍然,他有些明了無到底為何物,但眼下來不及細想,急忙問道:“生死二氣怎會從神庭穴遊走到經脈?”


  “那些元氣元力死後的生氣,我雖能控製,卻非遊刃有餘。那生氣入了我的生氣,登時變亂作一團。死氣失去了束縛,便自己尋著朝經脈比較好吞噬的生氣掠去。明動,這都怪我……”說到最後竟有絲哭腔。


  明動頭大趕忙安慰道:“這不怪你。是老哥擅作主張,這樣,你用你的生氣將那些較易吞噬的生氣裹住,先往丹田內引。”


  話落細密的冷汗布滿額頭,嘴唇有些泛白。他感覺一絲腥甜湧上喉間,他想內視,然而悲意一絲不剩。隻能運氣往體內各個地方撞去,以此試探那些地方受了傷。


  不探不知,一探嚇一跳。周身各處都痛,那意味著那兒都受傷。照此下去不僅修為被毀,可能連命都保不住。


  “明動,我做不到。那死氣也朝你的心脈掠去,你心脈處好像特別的東西。”


  明動不及思索後半句,脫口道:“小圓你看死氣內有沒有一個像人的東西?”得到肯定的答複,再急語:“那是安散人留下的小鬼,你以生氣喂食它,待我能感知它,便可自己鎮壓生氣。”


  “當真?”


  “千真萬確。”


  然而心語間,死氣已攻向心脈,登時豔紅自心脈綻放。強烈的餘勁猶如爆裂的石頭,瞬間由內至外穿出無數個窟窿,涓涓鮮血咕咕溢出。


  若細細端量,鮮血隱有花香,亦隱現金光。


  這時再次響起那低沉的嘶吼。


  而明動那有閑心去關注此茬兒,此時他已感知到那若隱若現的小鬼,欲讓小圓再加把勁時。那男子掠至他跟前,一把捏住其脈搏,稍事一探,目綻怒色與驚色。也不見他有何動作,跪地的明動直挺挺立了起來。


  跟著一張棋盤模樣的東西從神庭穴竄出,若稍微感知,那棋盤上有六十顆隱而不現的棋子,棋不落盤,似在等。


  男子舉手朝棋盤簡單一指。沒有鋪天蓋地的聲勢,那棋盤僅是流光溢轉。不多時此地黑幕降臨,天上繁星點綴。


  而那低沉的嘶吼瞬間消失。


  男子手不停歇,隻見他胡子顫抖,似乎說了一字:“歸。”


  元氣,元力登時向經脈聚去。


  登時明動又感針刺。他雖不及看,卻也知是男子動手,但他無暇阻止,此時他看得一張青麵獠牙的臉,以及那奇怪的身軀。


  不用想這應是安倀鬼說的小鬼。


  他心念動,然而小鬼微絲不動。心急下靈光一閃,他想起散人曾讓他氣運丹田以用死氣。當即如法炮製,以氣貫穿小鬼的身子。跟著運氣往那些散亂的死氣掠去。


  果然小鬼順氣而行,所過之處死氣紛紛往小鬼掠去,似在滋養小鬼。


  然而欣喜不過片刻,情況陡變。


  小鬼驀然看向流轉的生氣,明動心裏莫名其妙起了貪婪。感知裏,那小鬼襲向生氣,其架勢似乎想把生氣也一並吞噬。


  而方才小圓以生氣喂養死氣,此消彼長,感知到此深諳不是對手,急忙撤回生氣,然而發現生氣並不聽使喚,似覺得那心脈處的豔紅可避難,竟蜂擁而去。


  小鬼如影隨形。


  豔紅似有感知,光芒大綻。此番死氣有了靈智,已不是方才的蝦兵蟹將,竟秩序井然衝擊。


  那生氣登時被夾在中間。正當死氣與豔紅要先毀了生氣時,那生氣滑頭般忽而一沉,露出空隙。


  眼看死氣與豔紅要撞在一起,但三方交手豈有一方袖手旁觀的道理。死氣與豔紅分化一股力量轟向生氣。


  兩兩相撞,三力交織,各有拜勢。此下一股金黃從豔紅中流淌而出。似感覺到其間心悸的力量,生死二氣立即退走。


  而這一退恰好又撞上已將元氣元力盡數吸納的無。瞬間無在被分解,又化元氣,元力朝各處激射。


  這下那五髒六腑再也扛不住重擊,化作血泥。而藏匿在血肉間的元力與生死二氣亦紛紛迸發開來,瞬時亂作一團。


  而明動心神一直緊隨著死氣,這期間的變化自是盡收心底,自是也感知到那無到底為物。


  言西說的沒錯,無既有元氣的魂魄,亦有元力的不動如山,既可把它當做元氣,亦可把它看做元力,他繼承了兩者所有的優缺點,的確是兩者的融合之物。


  不過明動僅感知了那瞬間,便兩眼一黑昏死過去。


  雖呼吸羸弱,心髒卻砰砰直跳,不斷有金黃從內溢出,不多時明動儼然成了位金人。


  而男子在明動閉眼時便收手,而後一把摘下小圓。


  “你作什麽?”小圓化作小得可憐的人形從男子手中掙紮起來,然而男子的手極穩,目光也極沉。


  “放開我要去救他。”小圓掙脫不得,隻能怒目瞪去。心底則駭然無比,並非她不想化作生氣溜走,而是這個男子禁錮了她的生氣。


  男子見小圓還要開口,眉頭一皺,大手一揮,登時小圓也沒了聲音。跟著大手一搓小圓又化作毛球。


  男子胡亂將她揣在懷裏,起手。


  大地轟裂,碎石由下將明動往上方托去。期間碎石不斷凝聚,至周遭景致盡數消失隻剩虛空時,那碎石竟凝成劍的模樣。


  這符陣竟是一把劍,或者說劍內竟藏有符陣。


  劍的頂端是那兩個土包,土包之上是站著的明動,在之上則是那個棋盤。


  男子立在虛空仰頭而望,他看得不斷有元氣與元力從明動體內溢出,沒入土包。他亦看得那抹金黃以雷霆之勢清肅著斑駁的力量。


  很快明動體內便隻剩生死二氣與金黃對峙。


  “是這樣嗎?”男子呢喃一聲,眼綻精光。


  隨著話落碎石不再是碎石,竟泛起如玉的光芒。


  若知情人看之,必定會驚呼四字。


  “劍意出體。”


  男子抬手,如玉的光芒潮水般湧入明動體內。本井水不犯河水的金黃與生死二氣受劍意牽引竟鬥了起來。


  很奇怪,往日深仇大恨的二氣竟合在一起,以陰陽的方式流轉。而那金黃又是何物?


  力量本就玄妙,眼下相鬥更是玄乎。很難講,隻能用四字形容,不死不休。


  然而若明動死了,談何不死不休。


  也不知鬥了多久,二氣與金黃竟不在死纏爛打,開始洗涮明動的血肉,似乎比一比誰先在明動體內有所建樹。


  二氣所過,血肉重塑。


  金黃所過,經脈重鑄。


  二氣不服,分頭行動。奇怪的是死氣所過並無崩裂之勢,反而穩固了血肉。


  金黃亦不示弱,竟鑄兩條經脈,脈中有脈。


  “看來就是這樣。”男子望向某方,而後盤腿閉目,卻忍不住低語。


  清體洗脈,伐髓去濁,是為清濁。


  元立心神,力灼殘垢,是無無垢。


  混骨刺俎,弑體立盟,是為骨弑。


  血覆金山,破繭從立,是為血破。


  沱蒙蒼間,萬山歸一,是為沱一。


  可惜,他身子內多了一朵花。


  意體雙休嗎?

  隨著輕念。


  金黃漸從明動身子退去,取而代之的豔紅。而那兩個土包竟生出了妖豔的紅花,而天上的繁星不灑下柔和的光華,反而被渡上了一層猩紅。


  花開刹那,轉瞬即逝。同時碎石上玉如的光芒褪去,緊接著碎石下沉。不多時這裏恢複了往日的平息。


  也不知過了多久,棋盤消失的同時,男子起身沉聲道:“進來吧。”


  話落,一位黃杉女子出現在他身旁。


  男子行禮。女子擺手望向明動:“池金劍獸,冷雨師兄叫我來問一下。”


  男子沉默不言。


  女子垂眉思索一會兒,道:“想來與你無關。”微微停頓:“想來也與他無關。”說著緩緩朝明動走去:“劍一,師兄說你可立即出去。”


  男子搖搖頭,憋出僵硬的二字:“不必。”


  “菊劍進來頂替,修煉三年。”女子頓足,似在等男子回答。


  而男子一言不發。女子眼裏閃過慍色:“死腦筋。不管你了,你的徒弟又不是我的徒弟。”


  男子沉默了會兒,道:“西北荒漠麒麟族的酒。”


  女子回頭。男子閉目:“將他送走了便離開。”


  這一閉目,場間的氣息流轉。


  女子莫名回到男子身旁,動了動唇,留下一字:“好”便信步離去。


  男子盤腿坐下,那兩小土包再次出現在身後。他拿出小圓,隨手一搓。


  小圓化作俏麗的大姑娘醒來,而第一件事便是囔著要去救明動,然而口能動,身子卻不能動。


  最後見明動麵色平靜,胸膛有頻率的起伏才止住喋語,隻能無奈又氣鼓鼓的看向男子,她想大罵一通,但這男子油鹽不進,隻是費力不討好。


  眼咕嚕急轉,思索著如何從男子口中套問明動的情況。


  可腦瓜雖大,卻裝了些奇怪的東西,良久也未憋出一個字。此時她有些後悔,為何平日盡讀些情愛小說


  小圓如熱鍋上的螞蟻。


  男子則氣定神閑道:“我教你三招。”
……

  明動悠悠醒來,隻覺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坦。然而神還未定,便心生警兆,瞥目看去,登時一驚,隻見男子握劍急步刺來。


  明動下意識抽刀阻攔。


  劍急卻不及明動手快。


  “叮。”劍尖橫撇三分,而刀勢未減分毫。明動心咦,不僅沒有壓力一說,反而覺得抽刀出刀竟比之前快了幾分。


  莫非已修煉了無?但眼下來不及細量,那橫撇的劍尖突然回折,以彈勢敲在刀身上。大力湧來,明動再起疑惑,修意者有如此力道?


  坐著有些不便,明動豁然起身,刀身橫拍,試圖逼退再欺三分的劍尖。男子似料此著兒,劍身不退反進,在刀身與劍身接觸刹那。


  男子抖腕,劍身莫名一滑出現在刀身另一側,順勢一拍。明動便感秀刀欲脫手而去,下意識橫跨。


  重心穩定之下猛然擺臂,赫然止住頹勢。跟著以神龍擺尾之勢揮出秀刀。


  在如此濃鬱的無下不僅毫無滯澀,反而掀起了一陣微風?

  這令明動著實吃驚,莫非真修成了無?可為何對周遭一點感知都沒有?


  男子胡子微顫,手腕先是一翻,跟著手離劍。而劍呈翻滾之勢躍過秀刀落在另一隻手上。男子持劍欺身。


  此時明動身前大漏空檔。感覺劍尖上好不掩飾的寒意,明動急忙後退,同時探出另一隻手,以極其別扭的姿勢並著食指與中指點向劍身。


  而男子忽而改刺為抹,劍身橫至,眼看鋒利的劍刃將切向手指。明動唇角微彎,比小動作,那小子可是行家。


  雙指伸開,看架勢要夾住輕薄的劍身。而這瞬間,劍身由平轉豎。


  猝不及防下,明動指肉觸及劍刃。


  沒有疼痛感,僅有些癢。明動心疑間,男子橫抹抽劍。


  沒有鮮血四溢的場景,隻有劍劃石頭的聲音。


  而抽出的劍尖再向明動握刀的虎口刺去。


  此時明動已全然醒神,退刀橫阻。


  “叮”刀身再次被震退。


  此番明動未起攻勢,皆力往側橫跨一步,同時喝道:“前輩,小子有諸多疑惑.……”話及一半,男子的劍尖已至他的心窩。


  明動心火漸起,幹脆閉嘴,再往後退半分。然而劍尖如影隨形,絲毫不給他喘息時間。明動從未如此近距離比拚招式,一時間隻能胡亂抵擋。


  十招過後,衣衫襤褸,卻漸入佳境。


  意魂周天決定元氣的流轉的方式,俗稱招,武器揮舞引導元氣的湧動的軌跡,名喚式。合起來即是招式。


  而照此看來,男子似乎隻用了式。如此便比拚式。


  明動隻會天南意的刀法,便以此應戰。


  而天南意的刀法共有八字。


  舞,亂,丘,平,靜,遠,沉,沙。


  舞字訣為基礎刀訣,其式也是最為簡單的。舞字訣之後的每一字訣,皆以基礎刀式兩兩組合,三三組合……至沙字訣,一事便由舞字訣七式組成。不僅變換莫測,還蘊含每一式的意境。


  當然與之對應的便是意運周天的繁瑣與式的複雜。


  最初明動礙於秀刀的沉重以及後式的繁瑣,加之有沒時間修煉,便一直停留在舞字訣。眼下時機恰好,何不借機修煉。


  男子的劍法算不上複雜,卻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架勢,而且每次出手的時機都拿捏的十分精準。


  這令明動在幾十招後,衣無蔽體。不過明動漸漸從防式起了攻式,有幾個瞬間差點落刀於男子身上。


  也不知鬥了多久,明動身上滿是密密麻麻的淺痕時,男子驀然收劍,眨眼間便至土包前,跟著提劍一挑。


  一個壇子不偏不倚朝明動臉上砸去。


  明動意猶未盡,那會依他,方手一抓接過壇子,正欲追去間,那男子抱壇仰頭,喉嚨滾動。


  明動心念起,笑道:“前輩,莫不是還有比拚酒量。小子就依你。”言罷,提壇灌口。姿勢竟比男子瀟灑幾分。


  酒有滋味,在牛飲間淡了幾分,卻多了幾分豪情。


  壇空肚漲,明動提著壇子,搖搖晃晃道:“前輩,再來。”


  話方落,便猛然睡去,沒有絲毫征兆。卻在下一刻,又陡然睜眼,目眥欲裂:“小圓呢?”


  “在這呢。”答複不自何處來,卻盡往明動耳裏去。他再也扛不住昏沉之感。


  “噗通一聲”,明動倒地不醒。


  此次明動並未像之前那樣一睡便是三日。次日,明動醒來的第一時間吆喝著:“前輩,再來。”


  男子似乎早在等他,不等他開口便提劍攻來。


  昨日已把天南意刀訣的所有刀式舞了個遍,今個兒便想想如何合理利用這些刀式破招。


  然而今個兒男子的劍招全然變了樣,不過明動自認在打鬥上頗有天分,以不變應萬變下,盡管又再次掛彩,卻對刀式的熟練更進一步。


  與昨日一樣,男子驀然推走扔酒。


  至此明動也算明白男子是在喂招,隻是這不講緣由的喂招令他有些疑惑。若不是修意者,這喂招還有何意義?


  不過男子不會無的放矢,很快這分疑惑便在咕嚕聲中煙消雲散。


  接下來,明動便在睡與鬥中渡過。而隨著日子推移,明動漸漸發現,他的身子越來越重,昨日還用的十分靈活的招式今個兒便有些不暢了。


  但他並沒慌亂,想來應是理那六十丈越來越近了,果然越走無的壓力越大,盡管他感知不到,卻是唯一的答案。


  如此,他便開始對刀式細琢,曾經一度大開大合的刀式,漸漸有了秀外慧中的意味。


  這天,明動一如既往的抱壇痛飲,而此番他雖有醉意,卻未睡去,大呼一聲:“前輩,小子可沒醉哩。”


  言外之意很是明了。


  男子破天荒道了字:“好。”


  兩人皆有些醉,但動作裏不見絲毫醉意,反而招式變幻,行雲流水。


  明動大呼過癮,男子亦眼綻精光。


  兩人皆知是在切磋,但兩人都有心火,頗有不把一人徹底劈翻誓不罷休的意味。隻有在平日修煉時不吊兒郎當,方可在生死搏鬥時技高一籌。


  男子如此想,明動如此領會。


  一個赤身的少年,一位胡子拉碴的男子,在這荒蕪的黃土地上,顯得格外詭異與奔放。


  刀光與劍影,千古與今朝,陳酒與新釀。


  明動杵著秀刀,單膝跪地,一聲:“小子今個兒服了。”臨近他額頭的劍戛然而止。


  明動裂嘴:“不過明個兒可不會服。”


  男子沉默不言朝回走去。不多時,拿來一套嶄新的衣衫放於明動跟前,而衣衫上放著男子用過的劍。


  明動神色莫名的看了眼,起身快速將衣衫穿上,將劍負於身後,怔怔看著無處安放的秀刀。


  男子遞過毛球。


  原來在這兒,明動接過,一股腦將秀刀塞進毛球嘴裏後,小心翼翼掛與脖子上,聽得小圓癡癡的笑聲才長舒濁氣。


  距離六十丈僅有一步,跨出去便離開此陣入青雲,長劍則是掩人耳目。


  明動嘴唇蠕動,往日的叫囂在此時僅化作了四字:“前輩,別過。”


  “等等。”男子開口。


  明動驚愣。


  “三日後靈棋劍葬。”


  “出陣便知修了何物。”


  仍惜字如金,卻罕見的連語兩句。


  明動拜了拜,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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