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再相見
要說消息哪裏傳得最快,哪兒都比不過宮裏。
玉華宮內,阿酒坐立不安,她找到景貴妃質問:“肅王府的事,貴妃娘娘知道多少?娘娘不如告訴世子爺幕後之人,世子爺也好想對策。”
景貴妃扶著額頭,聲音有氣無力,“本宮不知什麽幕後之人,不過是有人遞來紙條,本宮照做而已。”
“就這樣?”她明顯不信。
“就這樣!”
阿酒有些瀉氣地坐下來,此事定與尹先生脫不了關係。
宣威城一事過去這麽多年,就算當時他們真的身中麻衣草毒,如今也是死無對證!
要是陛下聽信這些,半夏和肅王……
抄家滅族的死罪,陛下為保肅王,定會在問罪前讓他們和離,還有永安侯府,會不會也因此獲罪?
想到此處,她急急打住,不敢再想下去,長歎口氣後,抬眸便見來者不善。
孟嬤嬤捧著錦盒進來,“見過貴妃娘娘。”
她把錦盒放置阿酒麵前,“明日宮宴,太妃特讓奴婢送姑娘裙衫。”
眼下這種情況,還要舉行宮宴?
阿酒隨意掃一眼,語氣極淡地道謝:“謝太妃賞。”
暗罵道:能待在宮裏的腦子大多不正常!
難道宮宴那日,他們還能笑嘻嘻地赴宴不成?就當不知此事?
還真就應她所想,次日一早,她被正殿的嘈雜聲吵醒,洗漱後推門一瞧,殿內烏泱泱坐了一群錦衣華服的女人。
有宮裏的娘娘也有高門命婦,好些她在侯府宴席上曾見過。
她們麵上瞧不出一絲異樣,無一不是笑的,一會兒誇誇這人的衣衫,一會兒誇誇那人的頭飾.……
一時間,阿酒愣住了,胸口像被棉花堵住,悶得慌。
還是鄭夫人拉住她,“你在宮裏可還住得慣。”
這才回過神來道:“住得慣的。”
阿酒四處瞧不見想見的人,鄭夫人小聲道:“她們會晚些到。”
她點點頭,柳枝柳葉帶她進屋重新梳妝打扮,換上太妃賞的裙衫。
雲羅裙上點綴朵朵紅梅,裙擺的褶皺從白遞增至霜霽,靈動間襯得她似雲中仙子,出塵絕色,靈動可人。
再出來時自是得人好一番誇讚,倒也有嘴快的提一句齊三公子好福氣。
在座的都是人精,她們都曾在永安侯正席上見過她,她和侯府世子的關係不言而喻,陛下卻又想將她指給齊國公府,皇權麵前,情不情意原也沒那麽重要。
很快這茬就被揭過,不拘她嫁哪一頭,總歸是一品軍侯府的少夫人,往後少不得打照麵。
“總算逮著小神醫了,可得請你幫我好好把脈,也不知怎的,夜裏睡覺總是盜汗。”
起了這個頭後,其他婦人紛紛圍上前,“怎被你搶了先,我盼姑娘盼了好久。”
阿酒被人群簇擁,一會兒瞧瞧這個,再看看那個,要是叫旁人見了定以為她們與她是熟識,可事實,她連她們的名字都不知。
七嘴八舌地吵得她腦瓜子嗡嗡地響,哪裏分辨得出來哪句是誰說的呢,也好,她都知道的道理,她們沒理由不知,不過湊個熱鬧罷了。
這樣一想,她輕鬆多了,不拘是誰,一概笑著應下。
不知過了多久,一道響亮的嗓音從身後傳來,“阿酒,快到這兒來。”
熟悉的聲音!
阿酒猛地回頭,就見景夫人和半夏正笑意盈盈地走來,鬆綠和銀紅湊在一起說不出的和諧,錦服加身不顯華麗,反倒為二人平添一絲大方。
她隨即撇開眾人向前迎去,剛想問她們好不好,話到嘴邊溜了一圈又被她咽回去,轉道:“見過夫人,見過肅王妃。”
此話一出,眾人才回過神,她們仍是一品誥命的夫人和王妃,理應要行禮的。
虛禮後,殿內逐漸靜下來,其他人時不時打量起她們。
宣威城一事鬧得沸沸揚揚,陛下雖未有定論,可到底不是能遮掩過去的事,左右這兩日,旨意就該下了。
若是罰,那便是抄家滅族的死罪。
若是……
怕也沒有這個可能,信箋上說得有鼻子有眼,多半就是真的。
這次宮宴怕是最後一次見肅王妃了!
如此一想,她們看半夏的眼神越來越放肆,半夏自是感覺到了,但既到此處,斷沒有退縮的道理。
“半夏,你挑挑看喜歡哪樣,前幾日整理庫房的時候找到的,都是本宮剛入宮的時候陛下賞的,本宮如今的年紀是不適宜戴了,你瞧瞧可有合眼的。”
景貴妃笑著揮手,示意宮人把盛滿首飾的托盤遞至她麵前。
“母妃哪裏不適宜了,依兒臣愚見,母妃現在戴才更顯風韻呢。”
聞言,景貴妃笑容更深,“瞧瞧她這張嘴,那套鎏金桃花頭麵你留下,本宮是斷不襯不起那麽豔的顏色。”
景貴妃此舉深意誰人不曉呢,京都的風向轉得快,肅王妃算不得什麽,貴妃卻不同。
這麽多年,宮裏頭有哪位娘娘的風頭蓋過主位上的這位?
“我瞧也是呢,王妃年歲輕,合該打扮得明豔動人。”
“可不是,王妃麵若桃李,這套頭麵正好錦上添花。”
……
半夏應付人的功夫比阿酒要強,你來我往,殿內恢複一片祥和。
距離開席還早,阿酒和半夏尋個空檔結伴遛出去。
“怎麽不見晚棠?”
“許是怕進宮忍不住出手揍齊三。”
阿酒苦笑連連,實在不知該如何應答,她被拘在宮裏,哪樣都不由自己做主。
“他,還好嗎?”
半夏知她問的是誰,打趣她道:“看看,你就是偏心,怎不曉得問我好不好?”
“你有肅王,再不好也是好的。”
話落,半夏執起她的手穿行在宮道之中,“等見到表哥,你自己去問他。”
半晌後,她被領進一處偏僻的宮殿,從宮簷下掛的蛛網來看,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快去吧。”半夏催促道。
阿酒跨過被蟻蟲啃食掉一半的門檻,杏眸到處搜尋那股熟悉的身影,沒人?
忽地,胳膊一緊往後拽,清冽的沉光香將她兜個滿懷。
此時應該笑的,她心裏歡喜,終是見到了許久不見又心心念念的人,可水霧在眼眶肆虐,偏生不爭氣地打濕了麵上的衣衫。
一哭不可收拾,低泣聲回蕩在空空如也的殿內,一聲輕歎在她頭頂化開。
“阿酒,別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