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罪己書
“放屁!”
“本官什麽時候叫他做這種掉腦袋的事!再說,他就不看看上麵寫的什麽東西嗎!”
官差揉揉差點被吼聾的耳朵,小聲回道:“老張不識字。”
……
下一息,府衙傳出更響亮的怒吼,“本官與他何仇何怨!竟要置本官於死地!”
京兆府裏人人自危,其他官員又何嚐不是。
陛下連早朝都免了,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風家可謂護國柱石,一朝傾塌,難保外族不犯,可宣威城一事事關百姓民生,悠悠眾口又豈是輕易能堵住的。
永安侯府,從上至下,無人不知此事,獨獨瞞了半夏一人。
雨後初晴,玉落院裏滿地都是被雨蹂躪過的花瓣,半夏倚窗望去,等了半天不見一人過來清掃,真真反常。
她剛起身,便被入屋的明翠喚停,“王妃怎起來了。”
“躺得久了,出去走走。”
明翠上前勸道:“剛下過雨,地上濕滑,王妃身子將將好轉,就在廊下走走吧。”
她說不出來哪裏不對,但就是覺得不對,試探性地問道:“玉落院的婢子都去了何處?”
“府中新來的婢子都被叫去聽訓了。”
明翠答得滴水不漏,越是這樣,越發覺得有事瞞著她。
“王爺可在?你去尋他來。”
支走明翠後,她走出玉落院,去往下人住的石院。
新來的婢子訓話是侯府一直有的規矩,可玉落院不是旁的院落,原先住著阿酒,表哥不會隻派些剛進府的下人伺候。
既有心瞞她,那去找表哥和姑母定問不出來,不如揪個下人,一問便知。
剛入石院,耳畔傳來細小的議論聲:
“外麵早傳得沸沸揚揚,陛下都病了。”
“可不,此事若是真的,王妃和風家定然要被問罪,這可是誅九族的死罪。”
靠得越近,半夏的臉色愈發慘白,誅九族的死罪?且會牽連風家?
待角落裏蹲著的人注意到頭頂投下的陰影,愣了一息後,滿臉驚恐地跪下來,“王妃恕罪,奴婢是胡謅的。”
半夏胳膊撐在院牆上才堪堪站穩搖搖欲晃的身子,語帶命令:“說下去!”
兩名婢子使勁搖頭,肩膀抖擻不停。
半夏揚高聲量,“說下去!不然你們現在就得死!”
一聽要處死她們,兩名婢子立時伏低身子,咬咬牙泣道:“今早,有人將宣威城一事寫於信箋,遍,遍灑京都。”
聞言,半夏微張唇瓣,粗喘著氣,站了片刻後緩緩往回走。
宣威城的……真相……人人盡知?
陛下也知道了,祖父、叔父怎麽辦?肅王呢.……當如何自處?
思及此,半夏加快腳步,去往侯府大門,她要進宮!
還未至大門,便被剛進來的風遊攔下,“急急忙忙地去哪兒?”
半夏吼道:“還能去哪兒?這種時候,你怎麽還往侯府跑!不怕牽連姑母一家嗎?”
說完她使勁捶腰間的手,她本就打不過風遊,更何況大病初愈,捶了半天,不僅紋絲不動,反倒還把她往鬆苑拖。
她如何肯依,腳也開始亂踢,喊道:“放手,我要進宮麵聖,父親做的事我認!絕不讓旁人受牽連!”
“等陛下降罪的聖旨下來,什麽都來不及了!你放手!”
說至最後,她聲音沙啞,口中不斷呢喃:“放手,讓我進宮。”
風遊一路扛著她進鬆苑,待看到屋中站著何人後,小跑至他麵前鬆開手,“看好她。”
折騰一路,半夏早沒力氣,由著肅王領她坐下。
不等他們問,風遊說道:“她要進宮。”
話落,肅王半蹲下來,捧起她低垂的腦袋,輕哄道:“你入宮做什麽?萬事有我在。”
聞言,她眼底迅速蓄起濕霧,緩緩轉動眸子與其對視,一字一句道:“宣威城死傷無數,單憑肅王二字,扛不住。”
肅王嗓音沉沉:“扛得住。”
語畢,她眼角滑落的淚珠砸向他的手背,看似沒有重量的東西竟把他的心也砸得生疼。
兩人靜靜地對望,忽地半夏抿唇笑了,“那夜,父親與母親拉了一車黑火藥去往城外,那時我雖小不懂事,卻也知道黑火藥是幹什麽用的。
牧野,山脈被炸時,我還未睡,在府中聽得一清二楚。”
肅王連忙否認:“不是,不是!你也說了宣威城山崩死傷無數卻不是都死絕了,若此事真有蹊蹺,怎會沒有人告上京都。”
半夏頓了下,張開的唇瓣微微顫動,出口的聲更是如風中落葉,起伏不定,“因為,因為外祖散盡家財補償城中每戶人家,之後外祖,自盡。”
她撫上肅王的臉頰,“這個秘密壓在心裏十年了,我想瞞一輩子,原就是做夢,姑母於我有恩,你對我有情,讓我進宮去,我會寫下罪己書,求陛下隻處死我一人,此事也該有個了結。”
“不,不!”肅王睜著猩紅的雙眼咆哮,“他們沒有證據,父皇不會聽的,你在侯府好好待著,哪兒都不準去!”
半夏所言和他們之前猜測的有些出入,可眼下進宮的確是下下之策。
“肅王說得不錯,他們若有證據早就拿出來了,現在不過是要逼你認下此事,隻要你咬住這件事不鬆口,此事還有餘地。”
風遊附和道:“表兄都這麽說了,定然還有轉機,遠不到生離死別。”
他推推肅王的肩膀,“你先帶她回去。”
肅王擁著她離開鬆苑,他們的身影一消失,風遊急道:“接下來怎麽辦?”
那廂表嫂和表兄的婚事未定,這廂肅王和半夏又出事了,該先理哪頭才好!
景嶸羽眼神裏釀著他看不懂的情緒,“派人去保護京兆府尹。”
“什麽!”風遊驚道:“為何?”
自己家的事尚忙不過來,哪還管得了旁人!
“照做就是,多找幾個好手。”
他們把禍引到京兆府尹身上,怎會由他分辯,總要找個機會除之,這個局才算得上圓滿!
風遊雖不解他的含義,但深知他從不做無用之事,便沒再發問。
他親自去趟,總要把這件差事辦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