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灑信箋
剛剛還晴空萬裏的天突變得陰沉,狂風大作,街上行人紛紛逃一樣地往家趕,齊國公府門前兩道如鬆身影似未察覺,一動不動。
青城抬眸看看天,再將視線落在世子爺繃緊的背影上,猶疑著前近一步,“世子爺,要下雨了。”
齊三公子都這樣說了,他們不可能從齊國公府的大門進,但有得是法子潛進去見郡主娘娘,何必幹等?
終於,他的背影有了一絲鬆動,風撕碎了他的聲音,落到青城耳裏輕飄飄的,遠不如從前沉穩有力,“回吧。”
打馬回去的時候,豆大的雨點砸下來,街上疾馳的兩匹馬不見停下避雨,反倒陡然加速,馬蹄不停濺起水簾撩向兩旁,又迅速聚攏,為蹄聲平添一絲沉重。
剛進侯府就見風遊撐傘迎出來,他努努嘴抱怨道:“表兄怎丟下我一人走了!”
景嶸羽未理他,徑直往前行,他忽略掉一旁使眼色的青城,快步跟上去,“我打聽清楚了,陛下想把表嫂指給齊三,眼下人正拘在玉華宮。”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青城重重地歎口氣,奪過他手裏的傘,小聲提醒了句:“世子爺早知道了。”
而後將傘舉過世子爺頭頂,心想,風遊將軍真是一點兒眼力見都沒有,就沒瞧出來世子爺心情不佳,懶得理他嗎?
雨和著風瘋狂地抽向風遊的臉頰,真疼!反應過來後立時跑進廊下,什麽叫早知道了?既然早知道,那還廢什麽勁?直接找齊三打一架不就都解決了?
原先他在京都時便是如此,和鄭舜看上同一個物件,兩人打一架,誰贏算誰的,到了軍營,本質還是打架,不過打架的對象變了而已。
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為什麽表兄要這麽麻煩,舍近求遠,還得扮成護衛入宮見陛下,表兄又不能和陛下打架!
等他到鬆苑,景嶸羽已換了身衣裳,修長的食指輕敲案桌,凝眉對著一個方向,眼神卻沒有焦點,似在謀算什麽大計。
風遊拍拍身上沾的水漬,跳進書房,想起來之前表兄要他查的事,旋即道:“宣威城一事過去多年,半夏那會兒才多大,哪能明白叔父的真正用意。”
他收到信時著實嚇了一跳,山脈是叔父炸的?他可不信!
“嗯。”
眼下,景嶸羽正在想對策阻止賜婚的明旨,齊三不願郡主奔波勞累,尚有情可原,可他與阿酒沒有情意,齊國公府權勢滔天,為什麽要讓嫡子娶無權無勢的孤女呢?
就因為陛下的旨意?齊國公與陛下向來親厚,不然陛下不會留手握重兵的軍候在京都,隻要他說一句不願,陛下難道還會執意如此嗎?
必須找到南星!得弄清楚齊國公和阿酒到底有何舊怨,才會致使齊國公一家如此反常。
“青城!你親自率人去尋南星,讓暗衛盯緊齊國公府,進出的任何人都要弄清底細來曆。”
“是。”
打哪兒冒出來一個‘南星’?不是在說宣威城的事嗎?
風遊不解地問道:“南星是何許人?和宣威城一事有關?”
“無關。”景嶸羽淡淡地應道。
風遊顯然弄不懂表兄的心思,繼續道:“來之前,祖父曾寄來書信,很擔心半夏所說之事,若此事再被外人知曉,後果不堪設想。”
“半夏已經無礙,幕後之人若真想在此事上做文章,早將此事宣於悠悠之口,不必過於擔心。”
聽他這樣說,風遊心底剛浮起的憂心瞬間蕩然無存,揚唇笑道:“表兄說得有理!表兄也不用太過擔心婚事,等到宮宴,姑母和姑父一同麵聖,陛下定然會允的。”
景嶸羽隨口應付他,“你該回風府了。”
風遊想想也是,總得回去聽祖母念叨幾句才能安心待在侯府,“明日我再來。”
留下一句話後,抄起廊下的傘往外行去。
他的步伐輕揚,黑靴踩過積水泛起圈圈漣漪,他走得飛快,不過眨眼功夫,背影已然消失在景嶸羽的視線中。
京都的複雜、陛下的考量、還有某些未知的原因,這些他不懂。
不懂也好,等真弄懂了,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就變了.……
暴雨肆虐整夜,等天蒙蒙亮,各路百姓出街時,隻見地上白茫茫一片,再一細瞧,原是密密麻麻的信箋把石磚鋪得滿滿當當!
相繼罵著誰這麽缺德,彎腰撿起來一看,紛紛驚得說不出話來。
‘宣威城山崩是.……風將軍自己炸的.……’
一時間說什麽的都有,不消你在哪條街巷,保管能碰上議論此事的人。
京兆府尹林大人看著搜來捆成堆的信箋,吼道:“誰幹的!”
做這事的人心思倒挺巧妙,挑個暴雨天,官差休沐,城防軍又去城外築堤,城內守衛鬆懈才滿大街散紙,又怕紙被水打濕,竟還都用油刷過一層,保證上麵的字跡沒有被水暈染開!
可你這.……寫什麽小道消息不好,偏寫這樁!天災、死傷無數,還有關風家!能容得人妄議?
他這身官服遲早要被作沒了!
感慨萬分之餘,官差三三兩兩地提著裝滿信箋的竹簍進來,焦急地喊道:“大人,不好了!”
聞言,林大人的眉心突突跳個不停,還來?
“還不快說!想急死本官嘛!”
官差把竹簍推到一旁,小跑至他麵前,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紙!皇宮外到處都是那些紙!”
林大人一屁股跌坐在地,喃喃道:“完了,這下全完了。”
官服脫了事小,性命都難保!
他統管京都雜事,竟能在一夜之間讓這種大逆不道的東西遍灑每個角落,陛下肯定知道了。
越想越後怕的林大人,腦中忽閃一個念頭,禁軍是幹什麽吃的!宮外是有禁軍值守的,怎麽會容許狂徒在皇宮門前放肆!
一想還有墊背的,他長了點底氣,拍拍衣袖從地上起身,“昨夜值守的禁軍是誰?怎麽就讓人鑽了空子,汙了陛下的聖眼。”
官差小心翼翼地接了句:“皇宮門前的是今早剛灑的,灑的人被禁軍抓住了。”
“抓住了?那就好那就好!”
那不就沒他這個京兆尹什麽事了?
竊喜剛攀上心頭就被接下來的話震得粉碎。
“灑紙的是,是常給府衙送飯的老張,他,說是聽您的命令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