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盡夠了
常念手扶著院裏的老柳樹,喘著氣遞上胡亂包紮好的蟾蜍酥,“跑了好幾家,就這點兒存貨。”
青城拍拍他的肩膀,接過來,“姑娘早就用上了,世子爺吩咐你回侯府叫夜兒來。”
早就用上了?常念狐疑的看著他,他和自己是分頭找的,看他的樣子是一早回來了,“你從哪兒找來的蟾蜍酥?”
“黃大夫那兒,他藥庫裏寶貝多著呢。”
聽他滿不在乎的口氣,常念忍住揮拳揍他的衝動,不早說!天知道他闖了多少家藥鋪,好容易找到了,身上既沒帶銀子又沒有侯府的信物,老板死活不肯賒給他,最後半恐嚇半威脅的從老板手裏搶了過來……
常念衝他翻個大大的白眼,調頭往外走去,一肚子氣正沒處撒,身後好死不死傳來青城的催促,“兄弟,你可跑快些!世子爺的吩咐哪能慢悠悠的!”
“誰是你兄弟!”常念沒好氣的嘟囔道,腳下卻不由自主的加快。
英國公府
親信俯至鄭舜耳邊低語幾句後退開,“爺,接下來怎麽辦?”
廚房的新人給西南院的守衛送飯;後院的護衛見無人看守的西南院平白多了幾個守衛,發生口角差點動起手;前院出門辦事的小廝偷懶想從西南院的角門入府……
還真是哪個都不省心,鄭舜盤算許久,“繼續守著,一隻蒼蠅都別放進去!”
魚都擱到貓嘴邊兒了,爺就不信,你能忍得住!
兩炷香的功夫,夜兒和常念已站在柳莊的院中,常念把從街上撕下來的告示遞給世子爺。
告示上的畫像畫的簡略,發絲覆麵,露出小半個小巴,最下麵寫有一行小字:‘女賊潛至回春堂竊藥,全城緝拿,告知行蹤者,回春堂有重賞。’
看來林知淵的尾巴是不打算藏了,也好,把他揪出來,看看他身後的坑洞裏到底都有誰!
夜兒進屋後,見阿酒正在給榻上的人把脈,便把在玉落院收拾的藥瓶和醫書拿出來,“姑娘,看看還有什麽落下的,屬下好回去拿。”
阿酒走到外間,看著被堆滿的木桌,輕微搖搖頭,“盡夠了。”她對照惠陰郡主給的藥方,改了其中幾味藥,重開方子交給夜兒。
阿其花的毒本就霸道難解,那位姑娘顯然是服用了大劑量的毒液才會一直昏迷不醒,她原先的藥根本就派不上用場,現在隻能寄希望於她改的藥方,看能不能替她解毒吧。
夜兒觀她臉上愁雲密布,便知這回的病人極為棘手,“大夫不是神仙,沒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姑娘盡力就是,生或死都是那人的造化,鄭小公爺也不會怪您的。”
她曉得夜兒是在寬慰自己,抿抿唇角,揚起的笑帶著點無奈,“嗯,我知道。”
夜兒退下後,景嶸羽把她從屋裏帶出來,她昨兒個一宿幾次往返這間屋子,就差沒睡在那兒了,今兒早膳還未用就又去看那個中毒的女人,再這樣下去,那個女人沒醒,她也要倒下去。
不消片刻,院中的石桌已擺好幾碟點心還有兩碗薑絲粥,景嶸羽摁她坐到石凳上,“先用膳吧。”
阿酒滿腦子都是這劑藥方如果不行,之後要在哪幾味藥上再做改動,沒甚心思在吃上,草草喝了小半碗粥就放下手裏的湯匙,撐起下巴,手在桌上圈圈畫畫。
固息丹的藥方,師父是沒有傳給她和師兄的,僅憑著惠陰郡主給的藥方要改良成和固息丹一樣的解毒丹藥,她自己一點把握都沒有。
直至收了碗筷,喬裝過的鄭舜從外頭進來,坐在石桌一邊,阿酒依舊維持先前的動作,一點都未察覺。
“阿酒,阿酒?”
耳畔響起景嶸羽清潤的嗓音,他的聲音像是清晨竹葉上凝的露珠,溫潤清爽,沾上一星半點就能讓人瞬間回過神來。
阿酒抬眸望去,圓睜的杏眸寫滿了疑問:怎麽了?順著他的視線,才發現她的右手邊坐著黑臉的鄭舜。
說他黑臉,是因為他的臉上塗了什麽東西,真的很黑,再一看,他穿的是不是錦袍而是尋常布料,倒還真像是哪個府裏的小廝,如果他能斂掉那股不好惹的氣息,應該會更像些。
“阿酒姑娘,昨兒沒來得及細問,你怎麽斷定,一直伺候兄長的人中有林知淵的同夥?”
阿酒放下胳膊,“阿其花的毒性烈,卻不是一沾上就馬上會死,它的可怕之處在於慢慢侵入人的五髒,從中毒到殞命消耗的時日會很長,是以小公爺的兄長初時隻是咳血,若是之後沒再沾過阿其花的毒液,他是不會一直咳的,一直咳血說明有人在他的飲食上動了手腳,由口入至腹,日日受其侵害,所以他才會愈來愈來重。”
她曉得這樣的事告訴鄭舜,隻會叫他更難以接受,是以她頓了下,複又說道:“小公爺曾說,最後一次見兄長的時候他如那位姑娘一樣昏迷不醒,能在短時間內讓人這樣的,說明有人突然加劇了毒量,人承受不住,所以才……”
話音落下後,院裏陷入冗長的安靜,她以為依鄭舜的脾氣,又會衝出去,叫著嚷著找林大夫報仇,這次卻並未。
他神色凝重,握拳的手指節泛白,青筋乍現,他在極力的隱忍,良久,才開口,“此事有幾點蹊蹺,既然兄長已身中劇毒,林知淵為何還要多此一舉再暗害於他,而且還謊稱兄長是得了疫症,挪到莊子上,一開始直接下猛藥,豈非更簡單直接?
再者,那人日日給兄長下毒,在國公府肯定要小心謹慎,兄長不曾察覺還情有可原,難道到了莊子,他還會繼續扮小心?我偷著探望兄長那次,他已經不良於行,難道他一點都不懷疑?若有懷疑怎會對我一字不說,隻叫我快些回去?”
他問的有理有據,既然林大夫有阿其花的毒液,大可以下劑猛藥,為何要一點一點的折磨人呢?
還稱為疫症,簡直多此一舉,最後鄭舜的兄長死了,他的前途也沒了,他這樣大費周章究竟為何?
“阿其花的毒性確實如此,至於林大夫所為,我.……”
一直未開口的景嶸羽突然打斷她,“稱疫症,是為了把你兄長弄出英國公府,隨便誰都不能任意進出你兄長待的莊子,林知淵想做什麽就能做什麽,”
說到這,他微眯的眸子裏閃著意味不明的精光,“也許你兄長知道什麽,那正是林知淵想得到的,莊子上拷問幾日,你兄長寧死不答,最後一副劑量使你兄長再不能開口,因是疫症,再扇動百姓跪於宮門口,由先帝下旨,你兄長被英國公的一場大火送走,這樣他既不擔殺人的罪名,隻消被革職就能全身而退,算得上是兩全其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