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看鋪子
接下來阿酒處於渾渾噩噩當中,低垂著腦袋,旁人再說什麽也入不到她耳中,跟著人行禮相送,跟著人出了玉華宮,走在宮道上。
景夫人猶在貴妃病勢漸好的欣喜當中,見阿酒沉默不說話,當她是在宮裏不習慣,也並未深想。
宮道冗長,來往的宮人像是被人禁了聲,連走路都沒發出聲響,靜得可怕,陽春三月,春風本應和煦,可刮過宮道,打在阿酒的臉上比冬日朔風還叫人生寒。
“阿酒姑娘留步。”
身後傳來嬤嬤的聲音。
阿酒回頭望去,是太妃身邊的孟嬤嬤,她駐足腳步,待孟嬤嬤走近後行禮說道:“嬤嬤有何吩咐。”
孟嬤嬤示意身後抬箱子的宮人上前,“裏頭東西是太妃賞給姑娘的,後頭還有好些,姑娘與夫人且在前頭走,宮人跟著搬到姑娘的住處即可。”
“謝太妃賞。”
孟嬤嬤又拿出一本小冊子遞給她,“這是太妃早年得過的醫書,太妃年歲大了留著也無用,特讓老奴送給姑娘,望姑娘日後在醫術上再有精進。”
阿酒雙手接過,“謝太妃抬愛,阿酒一定好好研讀,不負太妃期望。”
孟嬤嬤點頭,“姑娘和夫人慢走,老奴先行告退。”
目送孟嬤嬤離開後,阿酒和景夫人才折回頭往宮外去,景夫人看了眼身後跟著的宮人,心裏不免狐疑,太妃常年在寺裏清修,與誰都不怎麽親近,就算住在宮裏,也免了妃嬪請安,不過才見阿酒一回就賞了這麽些東西。
景夫人轉念一想,這樣也好,阿酒得太妃高看,到時羽兒娶她做世子妃,旁人也說不得什麽閑話,此番進宮真是收效頗多。
回侯府後,宮人抬著箱子進了玉落院,放置好箱子後,一個年輕點的宮女說道:“奴婢們先行回宮複命。”
阿酒奉上銀錠,“姑姑辛苦了,這點子心意請姑姑和各位公公喝茶。”
宮女沒推辭,大大方方接過後就帶宮人回宮。
夜兒看著原本空蕩的庫房一下子被塞得滿滿當當,隨手開了幾個箱子,“這是貴妃娘娘給你的?”
阿酒搖頭,“是太妃。”她把孟嬤嬤給的醫書在夜兒麵前晃了晃,“這也是太妃賞的,裏頭記載了好些藥方,我大致翻了下,裏頭竟然有祛疤的古方。”
“是嗎?那可真是巧,你一直苦尋法子祛晚棠後背的疤,這就給你送來了。”
阿酒鼻尖哼出個“嗯”,夜兒瞧她興致不高,指指麵前的箱子,“這些打算怎麽辦?”
“就這麽放著吧,在侯府叨擾了許久,走的時候也不必帶了,權當是給侯府的謝禮。”
“真要走?”
夜兒反問道,半夏出嫁那日,她也說要走,去了一趟鬆苑,見了回世子爺,就再沒提要走的話,今兒怎的又提起來了。
阿酒捧著醫書,走出庫房,聲音極輕的回道:“是啊。”似是自言自語的輕喃,短短兩字,尾音卻拖得很長,回蕩在沉寂的院裏,蕩不盡其中的歎息和猶豫。
宮內 福宜齋
孟嬤嬤在煎茶,太妃半闔著眼靠在軟榻上,“東西送出去了?”
孟嬤嬤回道:“送去了,太妃覺得怎麽樣?”
聞言,太妃睜開眼,“園裏的花草太多隻會讓人迷眼,要想她一心一意隻侍弄一朵,得將別的鏟幹淨才是。”
“太妃說得有理。”
孟嬤嬤煎好茶,竹簾被人撩開,慶元帝一身明黃衣袍進到殿內,福身道:“陛下萬福金安。”
“起來吧,春日裏寒露也重,太妃怎麽從霧隱寺回宮了。”說著慶元帝坐至太妃對麵。
太妃淡淡的說道:“聽聞景貴妃病重,就隨元院首一道回來了,去了趟玉華宮,瞧著倒沒那麽嚴重。”
“是,朕也聽太醫說她好些了。”
孟嬤嬤奉上剛點好的茶,便退到殿外。
太妃抿了一口,“去瞧過宸妃沒有?”
慶元帝頓了一下便明白過來,“她同太妃鬧了?不必理她。”
“她是皇長子的生母,如何不理?玉華宮裏她與貴妃說話也不大客氣,又趕著要將侄女嫁給永安侯世子,所言所行哪裏還像一宮之妃,說到底還是陛下先行給三皇子封王,越過了長子,讓她心生不快所致。”
慶元沉吟片刻,“牧禮是皇長子,他想做出成績得到朕的認可,朕知道,朕也對他寄予厚望。可皇子與朝內官員結交過密隻會讓他生些不該生的心思,望他通過這件事,吸取些教訓,往後謹言慎行,為其他的皇子做好表率。”
“好,陛下心中有數就好。明日一早哀家要回霧隱寺,陛下早些回去歇息吧。”
慶元帝前腳剛走,宸妃就從後殿出來,撲到太妃腳下,“兒臣替牧禮多謝太妃記掛。”
太妃不動聲色的收回腳,“既知問題出在哪裏,就讓牧禮好好糾正,他是皇長子,總歸是與別的皇子不同的。景貴妃位分比你高,三皇子又被封了肅王,今時早不同於往日,你該明白的,萬不可再像今日在玉華宮中一般,該有的禮數要做足,陛下才會念你的好,從而高看牧禮一眼。”
“兒臣謹記太妃教誨。”
孟嬤嬤進來將宸妃扶起來坐在下方的圓凳上,宸妃複又問道:“臣妾侄女與世子的事當如何?”
“江家雖比不上侯府尊貴,卻也係出名門,等到了京都,讓兩人相看一番,多見見自會生出情意。”
宸妃行禮道:“多謝太妃成全。”
孟嬤嬤將宸妃送出去再折回來,“太妃何故要幫江家女兒,她與世子爺怎麽樣都礙不上咱們的事。”
太妃笑了,“年紀大了,眼神也不利索了?你就沒瞧出來她不大高興?”
孟嬤嬤恍然大悟道:“奴婢多嘴了,可若是她甘願給世子做妾該當如何?”
太妃一聽,臉上的笑意更甚,像是聽了個極好笑的笑話,“骨子裏的血脈傳承繼定了她不會如此行事,永安侯的世子哀家早年瞧過一回,是個人物,眼光不錯。”
外頭明月高懸於天幕之上,星星璀璨卻隻能為明月作配,縱使有烏雲蒙蔽,月光依然能穿透雲層,淡淡柔柔又暗含不容置喙的力量。
翌日大早,阿酒就拉著夜兒出侯府,在街上四處看鋪子和院舍,夜兒這才曉得她昨日所說並非一時意氣。
“你同世子爺說過了嗎?”
“還沒,且先看鋪子吧,等看好了地方,與師兄碰麵後再同世子爺說也不遲。”
直到入暮時分,阿酒才同夜兒回玉落院,一路上阿酒與夜兒細數今日所看鋪子和屋舍的好壞,不是太偏就是位置不好,總歸是沒遇上一個稱心的。
“城西那個小院還算尚可,院中還有棵老槐樹,就是屋子小了些。”阿酒有些遺憾的說道。
夜兒搭腔道:“也不急於一時,姑娘多看看再定奪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