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太妃到
聞言，阿酒從地上站起來，眾人驚愕的看著她，她似渾然不覺，笑著說道：“貴妃娘娘說隻把玉華宮當自家院子，沒那麽多禮數。民女原先不知，可見宸妃娘娘也並未向貴妃行大禮，民女這才相信貴妃娘娘說的是真的。”
宸妃娘娘一聽，臉色有些不自然。景貴妃比她晚進宮，縱使封了貴妃，她亦不放在眼裏，景貴妃也從未怪罪。如今叫一介平民當眾指出來，好似這事不那麽對味。
半夏暗暗朝阿酒豎了個大拇指，阿酒唇角彎得更甚，景貴妃掩了掩笑，給宸妃施了個台階，“快給姐姐續茶。”
話音剛落，外頭宮人的通稟聲再次傳來，“太妃到。”
太妃雖不是陛下的生母，可陛下生母去得早，先皇的後宮隻太妃一人，先皇逝後，太妃常年在霧隱寺理佛，陛下擔憂太妃身體，便譴了元院首去陪著，足以見陛下對太妃十分敬重。
景貴妃忙從榻上起來，連著眼高於頂的宸妃都收了性子，規規矩矩跪在地上行大禮，“見過太妃，太妃慈安。”
“都起來吧。”
聲音似水，溫柔有餘又暗含覆水吞舟的氣勢，什麽樣的人才能將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揉得剛剛好。
阿酒起身後，抬眸看過去，主位上的人雖布衣素服，卻讓人不敢輕看，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的痕跡為她添了沉靜端莊的氣韻，不消開口自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在。
“宸妃也在？”她輕描淡寫的開口，卻讓宸妃如臨大敵，忙又福身曲下膝蓋，“兒臣聽聞貴妃妹妹身子不大好，特過來探望。”
“嗯。她是貴妃，你雖是長王府出來的，位分卻不如她高，稱作妹妹不太合適。若是心裏不舒服，抹去妹妹二字。”
“是，兒臣謹遵懿旨。”
太妃看了眼景貴妃複又說道：“瞧著似是好些了。”
景貴妃剛要跪被太妃身側的孟嬤嬤扶起來，“身子不大好就坐著回話。”
“是，勞太妃掛念。是比先前好一些了，還未來得及通知陛下，勞煩太妃和元院首奔跑一趟，是兒臣的過失。”
“去看。”太妃淡淡的命令道。
話音落下，她身側站著的一位鶴發老者依言上前，阿酒心想這應當就是太醫院元院首吧，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味道。
元院首把脈後說道：“勞娘娘將最新的方子給微臣看下。”
宮嬤嬤把阿酒寫的那張紙遞交上去，元院首撚了把胡須，“柴胡和黃蓮的用量很是巧妙，不知是哪位太醫開的方子。”
景夫人上前說道：“是臣婦府裏的府醫，無名之輩不值當院首誇獎。”
太妃的目光從眾人身上一一略過，最後落在景夫人身側的阿酒身上，“是你開的？”
阿酒回道：“回太妃的話，是民女。”
“聽聞侯府的府醫醫術了得，治了不少怪症難治之症，今兒個一瞧，年紀輕輕就有驚世之才，侯府真真會攬人才。”
太妃說話時眼睛一直盯著她，阿酒頓時覺得好似有座大山壓著她，一時竟忘了要回太妃的話。
景夫人見阿酒愣住了，手下不動聲色的拉了拉阿酒的胳膊，嘴上說道：“這丫頭年紀小，又沒見過什麽世麵，太妃勿怪。”
阿酒被景夫人拉了一下才回過神來，忙道：“民女不敢當太妃稱讚。”
太妃不說話，盯著阿酒瞧了好一會兒，才收回視線，“都起來吧，看座。”
嬤嬤搬來矮凳，殿內人紛紛落座後，宸妃說道：“這姑娘醫術這樣好，何不到宮裏來做醫女，豈不比在侯府當府醫強。”
她怎麽可能吃下阿酒的暗虧，心想她在宮外不好收拾，等她到宮裏來，誰還能天天護著！
阿酒下意識拒絕道：“民女才疏學淺，不配在宮裏為娘娘們看病。”
她是不知宮女到年歲方可出宮的事，可宮裏規矩多她卻深有體會，若是真進了宮，不得時時被規矩拘著，還不如在侯府自在呢。
宸妃豈會讓她輕易逃脫，“阿酒姑娘連肅王妃的怪症都醫得，怎醫不了旁人呢，這次貴妃娘娘不就被醫好了。”
“貴妃娘娘見好是諸位太醫前頭累下的良苦用心，民女不過撿個漏罷了，不敢將功勞全攬在自己身上的。”
阿酒答得挑不出一點錯來，宸妃有些急了，還欲說下去被太妃嗬止，“行了，她既不願，皇家也沒有勉強的道理。”
景夫人忙出來打圓場，“太妃容稟，阿酒姑娘是羽兒特意帶進府來做府醫的，進宮做女官委實不合適，再者宮裏當值太醫十位有餘，也用不上個鄉野丫頭，此番跟臣婦進宮，不過是上次在玉華宮，她與貴妃有一麵之緣，貴妃見她頗為歡喜，臣婦想著帶她進宮陪貴妃說說話，興許一高興，病就大好了。”
景夫人後頭說的一大堆理由抵不過開頭的那一句世子特意帶進府來得重，這不就是正麵承認阿酒得世子看重，不管是宸妃還是誰都不好叫世子看重的人進宮做女官，難不成叫世子等她到二十五歲麽。
太妃呷了口清茶，淡淡的回道：“才子佳人，般配得很。世子看人的眼光是好的。”
太妃都這樣說了，宸妃也不好再提要阿酒進宮的事，轉個話頭複又說道：“世子年紀也不小了，好容易看中個姑娘還未及笄，臣妾侄女，江雪汀，算來也十七了，心慕世子，遲遲拖著不肯說親，夫人何不全了她的心意，領回侯府讓她先照顧世子的起居，咱們也好親上加親。”
景夫人嗬笑道：“江家姑娘自是好，就是羽兒的性子看中了就認定了，看不中再瞧一百眼還是看不中。”
“世子好相貌好品性，看上一個毛丫頭，納妾收房就是了，難不成夫人還由得他屋裏就一個妾室？不娶世子妃麽！”
阿酒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納妾收房？那不就同錢老爺後院的姨娘一樣，平日裏幾個姨娘湊在一塊，擠兌這個，嘲諷那個，暗地裏的手段花樣亦是層出不窮，隻能提心吊膽，防著所有人過餘下的日子。
宸妃的話像把刀子紮在阿酒的心口上，縱使旁人不說，她也知道以她的身份斷無可能做世子爺的正妻，可每一次世子爺同她笑，世子爺救她護她，都讓她暫時將身份的事拋卻腦後，壓在心底，可旁人隻要提一次，就像是滾刀，割得她渾身都疼。
太妃睨了眼阿酒，將宸妃的那把刀又往深處紮了些，“永安侯鎮守北境有功，世子妃的人選自要由陛下好好選過指婚才是。”
景夫人應道：“是，陛下挑的人自不會有錯。”
阿酒怔怔的，腦子裏閃過一個念頭，也許是時候該離開侯府，離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