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玉床患
吵鬧了一日的永安侯府,入夜後也趨於安靜,阿酒環視玉落院,半夏走了,一直伺候她的侍女也走得七七八八,外頭鬧時不覺得,現下外頭靜下來,裏頭更是靜得可怕,一根針落在地上都能發出良久的回響。
夜兒見她神情落寞,“姑娘是舍不得半夏小姐?還是舍不得侯府。”
阿酒揚起下巴,眼神飄向頭頂的明月,“都有些吧,不過終要舍得的,半夏出嫁了,我再留在侯府怕也不合適。”
她的聲音輕輕的,空寂的院子就應該靜悄悄的吧,哪有客人在主人家喧嘩的道理呢,光這樣想,阿酒的心裏就不舒服,像有根針,時不時戳她一下,眼底也酸澀的厲害。
不能再想下去了,阿酒收回視線,“你隨我一起離開嗎?我可能會回原州,那裏住的吃的和京都比起來可算不得好。”
“姑娘去哪兒,夜兒都跟著。”夜兒的話脫口而出。
阿酒一聽,彎起唇角,“嗯,原州啊雖不比京都繁華,可是有趣得很,藥王穀裏原先隻有師父、師兄和我三個人,你去了也好,人多熱鬧些,我告訴你啊,槐花村裏的李嬸做飯可好吃啦,她會做的點心可多了,保準你也沒吃過,她以前是給大戶人家做廚娘的,還有村裏的裏長也是親切得很……”
阿酒拉著夜兒,絮絮叨叨說起在原州的生活,夜兒大多不語,隻聽。直到燈盞的燭火燃盡,她才起了睡意,含糊不清的說了句什麽就再沒出聲。
夜兒輕手輕腳的出去,把門給她帶上,也許回原州對她而言是最好的安排,就是,阿酒啊,京都來得,去怕是不那麽簡單,不過別擔心,夜兒會護著你,當日所起的誓言定不違背。
翌日
阿酒醒來後去鬆苑找世子爺,“能讓師兄來一趟嗎?”
“出了何事?”景嶸羽問道。
阿酒手指緊摳衣擺,“半夏大婚了,我想問問師兄之後是回原州去還是將師父接到京都來。”
景嶸羽抬眸看著她,“回原州?你師兄說暫時不回去,讓你好生待在侯府。”
“是嗎?師兄上回來怎麽沒同我說?”阿酒小聲嘀咕道。
景嶸羽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些,阿酒向前邁了兩步,景嶸羽壓低聲音,像是在跟她說悄悄話,“外頭還有人在尋你師兄,他若老露麵,保不齊會被人抓住。”
她怎麽將這茬給忘了,她俯下身,不由也壓低聲音,“世子爺說的對,我先回去了。”
景嶸羽頜首,抑住笑意仍端的一臉認真,“去吧。”
半夏大婚三日後回門,肅王陪著一起,先是到浣劍院見過景夫人,而後半夏由秦嬤嬤領著來玉落院。
阿酒圍著她繞了好幾圈,“總覺得一樣又好似同以前不一樣了。”
半夏臉上飛起兩片紅暈,“以後等你成親就知道了。”
“你告訴我不就得了?”
半夏戳了戳她的腰,作勢要捂她的嘴,阿酒嘻笑著躲開,“半夏害羞了。”
半夏跺了跺腳,要追她,剛跑了幾步就被肅王從外頭進來將她攔住,“別跑別跑,指不定都已經有身孕了。”
阿酒驚道:“啊?”
半夏:.……
接著玉落院響起怒吼,“你是不是瘋了!胡說些什麽!去鬆苑找表哥,粘著我做甚!”
肅王走後,阿酒掩著嘴低低的笑,半夏嗔道:“還笑!一起去浣劍院用膳。”
浣劍院早備好午膳,等人齊落座後就開席,肅王沒有一點王族子弟的習性,不僅不用人布膳,還給半夏夾了不少菜,景夫人和世子爺並未製止,像是早就見怪不怪。
阿酒見狀,心想,半夏真真是嫁對了人。
午膳沒用過,宮裏的嬤嬤急忙進來,“貴妃娘娘身子不適,肅王和王妃娘娘快隨奴婢進宮。”
肅王和半夏一聽,趕忙放下碗筷,“姑母,我先去一趟。”
“好,有什麽事拿不定主意,差人來侯府傳個話。”
“姑母放心。”
接連幾日,半夏都沒再來,聽秦嬤嬤說,景貴妃娘娘此次的病症來得急,肅王和半夏一直在宮裏侍疾。
這日,阿酒正在浣劍院陪景夫人說話,宮裏來消息,說貴妃娘娘怕是不大好,讓景夫人進宮陪著說說話。
嬤嬤說的隱晦,大抵意思就是貴妃娘娘在京都隻景夫人一個娘家人,興許這次是最後一次相見,陛下已派人去北境給永安侯報信,若是娘娘去了,侯爺也正好能趕回來。
景夫人僵坐在雕花椅內,好半晌才說道:“有勞嬤嬤在前頭帶路。”
嬤嬤退下後,景夫人拉過阿酒的手,“你跟著去瞧一眼,你說的我信。”
景夫人的手微涼,阿酒將手覆在她上麵,“好。”
此次進宮不比上次宮宴,入了宮門直奔貴妃娘娘的玉華宮,半夏和肅王在外殿,神情皆是疲憊,內殿傳來斷斷續續的咳嗽聲,宮嬤嬤將宮人都潛到外頭,景夫人問道:“元院首來過了嗎?”
宮嬤嬤回道:“太妃在霧隱寺潛心理佛,陛下將元院首調過去為太妃調理身子。前幾日貴妃娘娘還沒病得這麽凶,就沒去請,今兒太醫將娘娘病情回稟陛下後,陛下已派人去請了,就是怕,怕是……”
景夫人拍了拍阿酒,“你去瞧瞧。”
“嗯。”
阿酒進到內殿,熱氣撲麵而來,她撩起床幔,景貴妃發絲披散,臉色蠟黃,眼窩深陷,見著來人後,“怎勞煩.……咳咳……阿酒姑.……姑娘……來了。”
阿酒從錦被內拿出貴妃的手,“民女為娘娘診脈。”
“有勞.……咳咳……”
她的咳疾不像是這幾日才有的,並未傷到肺經,怎麽會這麽嚴重。阿酒將她的手放回錦被,指尖不經意觸碰到床榻,怎麽會這麽涼,她掀開床褥一角,娘娘所睡的竟是玉床!
阿酒扶起景貴妃,替她披上披風,“娘娘這病不宜久睡,坐坐興許會好些的。”
將她移到小榻上後,阿酒走出內殿,“娘娘咳疾有一陣了吧?”
宮嬤嬤道:“算算有小二十日了,先前咳的時候太醫來瞧過,說是娘娘有些躁熱,開了藥後時咳時不咳,太醫把脈也說無礙,就沒當回事。突然咳得凶起來,太醫說是娘娘受了風寒,奴婢就在內殿生起炭火,可娘娘依舊沒見好。”
“可有太醫的藥方?”
宮嬤嬤從衣袖裏拿出藥方遞給阿酒,“這是在太醫院照抄的,姑娘看看。”
藥方開得中規中矩,若是風寒,這藥方盡用了,阿酒走到桌前,拿起紙筆,開了個方子交給嬤嬤,“五碗水熬成半碗,嬤嬤要快!”
宮嬤嬤接過藥方,讓人跑著去太醫院抓藥,阿酒複又問道:“娘娘為何睡玉床?”
“玉床是番邦進貢來的,陛下原要賜給宸妃娘娘,可宸妃娘娘說此等罕見之物貴妃娘娘宮裏都沒有,她不敢要,陛下這才賜給了貴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