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真聰明
也不知他聽沒聽懂,總歸是不鬆口,阿酒說道:“你同他說吧。”
屋裏隻三人,這話自然是對夜兒說的,夜兒起身,行至床畔,捏住常念的下巴,接過阿酒手裏的藥就這樣塞進他的嘴裏。
做完這些,夜兒就近跪了下去,俯首的姿勢連換都不帶換,阿酒歎了口氣,“你起來吧。”
“小人忘恩負義,姑娘由著小人跪吧。”
阿酒在她麵前放下一藥瓶,“肩膀的傷處理下,如果沒止住血告訴我。”
算著百日丸的藥力應該起效了,阿酒喚了常念幾聲,見他毫無反應,開始處理他的刀傷。
估計她們給他用了好些藥粉,致使外翻的皮肉隱隱有些發黑,阿酒拿出刮刀,“要先將發黑的刮掉,才能縫合。”
“小人將他帶到姑娘麵前,自是把他的命托付到姑娘手中,任憑姑娘處置。”
“沒救活也不怪我?”
“這是他的命數,怨不得姑娘。”
緊接著屋裏陷入一陣靜默,阿酒刮掉發黑的皮肉,用針穿線,將兩邊傷口縫合,不覺間已是兩個時辰後,門外響起青城的聲音,“姑娘,藥是現在端進來還是再過會兒?”
“端進來吧。”
隨他進來的還有黃大夫,他在阿酒之前已見過常念的傷勢,那麽長的傷口,滿心好奇阿酒怎麽治,走到床畔,見原本分裂的胸口像兩塊破布被縫到一起,此時看起來就像他的胸口爬了條長長的蜈蚣,“這,頭回見在人身上用針線的。”
阿酒到銅盆處淨手,“我也是頭次用,之前見師父這樣治過。”
“有生之年一定要去拜見他老人家才是,當真是奇人。”黃大夫讚道。
阿酒把手擦幹淨,拿出師父自創的金創藥,均勻灑在傷處,用紗布包紮好,“醒了讓他喝藥,外傷雖處理好,卻不能保證性命無憂,若是疼痛難忍,便讓他服一粒。”
說著,阿酒另遞給夜兒一個藥瓶,“千萬不能讓他動,他的傷口深,若是繃開了就真無生的可能。”
夜兒接過藥,將頭重重的叩到地上,“多謝姑娘救命之恩。”
“說這些還為時尚早,看他熬不熬得過今夜吧,熬過了好生休養應當無虞。”
熬不過會怎樣,阿酒不說,想必旁人也應當能明白。
出了偏房,見景嶸羽駐足在院外,阿酒不由加快腳步,“世子爺在等我?”
景嶸羽揉了揉她的發頂,“去用午膳。”
午膳是在鬆苑用的,阿酒抬眼看了他好幾次,心想他不問常念和夜兒的事麽?
景嶸羽舀了碗四物湯遞給她,“這幾日太過勞心費神,你臉色不大好,多喝些補補氣血。”
阿酒接過來,小勺在瓷碗裏轉了幾圈,“世子爺沒什麽要問的?”
“用過膳早些回去休息,這裏黃大夫幫你盯著,有事就去叫你。”
“嗯。”
阿酒走後不久,常念就醒了,是痛醒的,胸口像是被大石不停的擠壓,碎裂了強行拚湊在一起,每呼吸一次,胸口都傳來劇烈難忍的疼痛,不由在鼻息尖蹦出悶哼聲。
夜兒端起桌上溫過的藥,“張嘴,喝下去。”
常念屏住呼吸微張開嘴,由得夜兒將勺放進喉中,湯藥滑進腹中,一碗藥見底,夜兒拿出阿酒給的藥瓶,“疼得受不了說一聲。”
常念忍住痛意,將要問的話拆分開從唇齒間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我姐呢?蘭竹呢?”
夜兒放下藥碗,回頭直勾勾的盯著他,“千禾為你死了,蘭竹在哪兒不用我說吧,你要是想死也等傷好了再死,別白費了你姐的苦心。”
說完便沒再看他,自顧自坐到桌邊,雙手環胸閉目休息。
常念呆怔住,姐姐死了,為他死了,不消夜兒多說,他也知道是誰動的手,幹澀的眼眶忽的濕潤,淚從眼角滑落,他抬手想將這軟弱抹淨,手剛離開床畔胸口就傳來愈演愈烈的疼痛,他死咬住唇瓣,直到舌頭舔到血腥也不放開。
夜兒陡然睜開眼,徑直朝他走去,從藥瓶裏倒出一粒藥丸,“別哭,常念,要記住這痛,等手刃仇人那一日再痛痛快快的哭一場,千禾會在故鄉等我們的。”
夜間,常念起了高熱,身上燙得嚇人,黃大夫沒把握就請來阿酒,“藥喝過了嗎?”
夜兒答道:“喝了。”
阿酒把脈過後,又開了個新方子交給黃大夫,“五碗水煎成一碗,術仁要在最後快熬好的時候再放。”
黃大夫接過便匆匆去抓藥,阿酒將帕子打上水,輕拭常念的額頭,臉頰。
景嶸羽進來的時候正見阿酒在拭他的頸側,頓了一下,身後的青城立馬會意上前,“還是屬下來吧,男女有別,阿酒姑娘是醫者也是女子,總有些不便的。”
阿酒沒同他推辭,想想確實是,便叮囑道:“用冷水不停的擦拭他全身,小心避開傷口,等他熱退了就好。”
“屬下明白。”
阿酒沒有立時離開,等黃大夫熬了藥過來,她淺嚐一口,藥的味道沒錯,見藥悉數被夜兒喂進常念口中後,她才同景嶸羽走出屋子。
出了偏院,鄭舜怒氣衝衝的過來,阿酒扯了扯景嶸羽的衣袖,“別讓他帶走他們。”
景嶸羽淡淡的應道:“好。”
“人呢!”鄭舜沒好氣的道。
景嶸羽清潤的鳳目掃了他一眼,“讓他們留在侯府。”
鄭舜霎時要脫口一句髒話,深吸幾口氣憋住了,耐著性子說道:“殺了韓二小姐的凶手留在侯府算怎麽回事?等韓府鬧到陛下麵前,你個侯府世子可頂不住!”
“殺害韓二小姐的凶手不是早就被肅王扣在肅王府裏,那個最先發現屍體的下人。”
鄭舜氣不打一處來,他的意思是要保那兩個刺客了?瘋了不成!“韓府能由得你這麽糊弄?”
阿酒心裏也沒底,刺客出現的時候除了她們、還有韓芸和大皇子,再者就是鄭小公爺掌管的禁軍和肅王府的護衛,悠悠眾口能堵住嗎?
景嶸羽似是知道她的憂慮,揉了揉她下意識蹙起的眉心,“你隻將肅王府的那個下人扔到韓府,大殿下自會為幫你補齊剩下的刺客。”
阿酒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疑惑的望著他,景嶸羽嘴角揚了揚,“韓大小姐同刺客有脫不開的幹係,要是真抓著刺客,大殿下反倒替她擔心,沒拿到刺客,對韓大小姐來說是件好事,至少沒人知道韓二小姐死的真相。”
聞言,阿酒恍然大悟,“對呀,要是刺客說出為韓大小姐做的事,那韓大小姐豈非被毀了!宸妃娘娘絕對不會同意大殿下娶一位聲名狼藉的正妃回來。”
“真是聰明。”景嶸羽笑著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