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滿蹊園
芷兒在侯府小住十餘日，體內已無毒素便由英國公府一行人回去了。
臨行前，芷兒將阿酒單獨留下，“以後，我是不是難以有孕了？”
“少夫人的底子好，且還年輕，有孕是遲早的事。”
芷兒短歎口氣，隻當阿酒是在寬慰她，“成親三載有餘，我一直未能有身孕，現在又誤信人言鬧出這一場，怕是也絕了我與子嗣的緣分。”
阿酒搖頭，“我先前就與少夫人說過了，之前脈相紊亂是因你常年服藥所致，與你未能有身孕並無幹係。少夫人為何不請個大夫替小公爺把脈調理下呢。”
話雖隱晦，可字麵上的意思，芷兒自是懂了，聞言芷兒苦笑連連，“夫君他，他素來有些小病小痛的都自己捱過去，不大找大夫的。”
芷兒的樣子分明未將實話說盡，阿酒勸道：“你為他遭了這麽大的罪，就算是為了你，他也該找大夫看看，難不成回去後，少夫人又要像以前一樣終日與湯藥為伴嗎？”
說話間，鄭舜進來了，阿酒的話他自然聽到了，鄭舜道：“回去後，我絕不會再讓芷兒吃那些湯藥了，隻喝姑娘開的調養方子。”
芷兒忙起身，笑著催促道：“夫君，都收拾好了，我們走吧。”
阿酒送她們出府，英國公府眾人對她連連道謝後方才離開。
開春了，東風襲來，萬物複蘇，二月初八，是城郊滿蹊園開園的日子，京都未成親的高門貴女都會動身前去賞花。
半夏隻等欽天監算好日子就要嫁入三皇子府，今次是半夏最後一次去，是以早早帶著阿酒和半夏一同前去。
滿蹊園原是先皇在世時的一處行院，甚少踏足，可裏頭的花草伺養得很好，連禦花園的都比不上，先皇逝後，慶元帝便擇日開園，許京都的高門子弟前往，一為賞花，二則是方便各家相看。
阿酒她們下車，青磚小道上已排了二十餘輛馬車，下車的姑娘們著不同顏色花樣的輕紗羅裙，阿酒粗略掃了一眼，容顏姣好，舉止大方，與之一比較，她們三個倒顯得格格不入了。
青衣人如其名，一身青衣，紮高高的馬尾，手執長劍，神情不耐。半夏倒是規規矩矩，可這下馬走路的姿勢太過歡脫。阿酒低頭看了看自己，薄柿色衣袍，烏絲被發帶盡數挽起，雖是男裝可身形樣貌旁人一看就是女子，也是奇特得很。
遞上名帖，由宮女領著去半夏往常住的院子，行了半晌後，半夏皺眉問道：“怎麽是去海棠院？先前不是菊院嗎？”
宮女答道：“今年菊花開得不如海棠好，掌司便將姑娘的院子改到海棠院了，原先菊院的東西也都一並搬了過去。”
院子不大，三間小屋，鵝卵石鋪的小徑直通正屋，路兩邊不同種類的海棠爭相盛放，阿酒提起一株開得正好壓枝的垂絲海棠，細嗅，清雅淡香，好似還透著一股異香。
阿酒笑了，“難怪這個時節，海棠還開得這樣好。”
半夏問道：“為何？”
阿酒指了指褐色泥土，“用藥渣做肥料給花沃肥，開得不好才怪。”
半夏不信，撿了根樹枝在土裏扒拉，“還真是！阿酒你的鼻子也太靈啦！”
“哼，讓人瞧見未來的三皇子妃這樣的舉止，不得被人恥笑不成體統，還不如我府莊子裏的農婦端莊，可笑！”
阿酒與半夏扭頭看去，說話的姑娘一臉譏笑，偏頭翻了個好大的白眼。
半夏看清來人後，一把將棍子甩到她的裙子上，見她丹色衣裙上染了好大一塊汙漬，拍手笑道：“啊呀，不好意思啊，楚二小姐，手滑，大家閨秀是不好當眾撒潑的哈。”
語氣真摯，可半夏的笑不加掩飾，任誰見了都不會以為她是在道歉。
楚二小姐剛想同她理論，見青衣慢悠悠上前挪了兩步，便扭著脖子冷哼離去，“有什麽了不起，仗勢欺人！”
半夏不怒反笑，“有勢不仗豈非是傻子！”楚二小姐離開後，半夏同阿酒說起她與這位楚二小姐的往事。
楚二小姐名楚晚棠，是尚書楚大人之女，她與半夏自小就不對付，不管是馬球、圍獵還是吟詩插花的場合，隻要她們兩個一齊出現就定要分個勝負。直到半夏及笄，三皇子陳牧野向陛下請旨賜婚，她們兩個才稍稍收斂，倒不是說她們長大了，知道要以和為貴，而是那些做東的人家隻會請她們一人來，二人見麵機會少了自然就少了爭吵。
這不，海棠院原就是楚晚棠住的，得知半夏占了她的屋子就來找不痛快。
阿酒連連失笑，她倒是覺得這個楚二小姐的性子與半夏有些像。
滿蹊園開園頭一日，諸多公子小姐都會去正園用流水宴，假山池有數十米長，東麵坐公子，西麵坐小姐，中間小溪緩緩流動，推動裝著吃食的瓷盤從上向下，阿酒是頭一次見這樣的席麵，心裏直覺別開生麵。
剛落坐，便被人拽住胳膊，阿酒偏頭望去，是一年紀稍長的宮娥，“這裏是主子坐的，下人哪有資格坐在這兒。”
青衣拍掉了宮娥抓阿酒的手，半夏說道：“她們不是下人，是與我一道來的！”
宮娥一聽立馬換了副嘴臉，“原來是半夏小姐的朋友，奴婢有眼無珠，您請上坐。”
這時左側傳來不屑的女聲，“哼，憑什麽她可以帶人來，我們都不許！她還沒嫁進三皇子府呢！”
聲音熟悉，白日裏剛聽過，是楚晚棠。阿酒小聲說道：“要不我先回去吧。”
半夏手按阿酒的肩膀，將她摁到竹椅內，揚起聲調聲怕別人聽不見，“你，就，坐，這！”
靠她們近的小姐紛紛附和道：“既是半夏的朋友，坐這兒也是應當的。”
“是呀，人是活的，怎好被規矩束住手腳。”
楚晚棠見狀冷哼一聲，白眼恨不能翻到天上去，將那些人擠開，扯開阿酒旁邊的椅子坐下。
半夏沒好氣的說道：“你坐這兒幹什麽！”
楚晚棠頭也不回，學她之前的音調：“我，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