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不爭氣
子時一到,阿酒便在小爐子旁煎藥,忽的一陣風刮過,阿酒趕忙伸手護住爐子裏的火,可不能讓它熄了。
景嶸羽踏進院子便瞧見角屋裏蹲在地上的人影,那樣瘦小,和幼貓也差不離了,可就是這樣的人小心翼翼的展開手護住那點子火苗,火光在她小臉上躍動,映得她的眸子星星點點,比之世上最亮的明珠有過無不及。
阿酒的肩膀忽然感到一股暖意,側目一看,肩上披了件狐毛大氅,再往上瞧,景嶸羽一身玄月袍子站在她身側,狹長的鳳目正眯著看她。
阿酒忙站起來,“世子爺怎麽來了?”
景嶸羽瞧她比前幾日瘦了不少,本就小的臉下巴尖尖,倒顯得杏眼越發大,“怎麽就你一個人?小桃和杏兒呢?”
“這藥得格外注意順序和火侯,是以我自己來就好。”
景嶸羽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奈感,秦嬤嬤把她院裏的事告知他後,初時他還想笑,沒見過這麽癡傻好欺負的,現下她一本正經的說她自己來,倒是一點笑意都不見,餘下的隻有氣惱。
他朝後頭跟來的秦嬤嬤說道:“把她們都叫來。”
阿酒說道:“啊?她們都睡了,世子爺有什麽吩咐,我去可好?”
景嶸羽瞥了她一眼,心裏惱她不爭氣,可對上她澄澈的眸子後火氣又瀉了個幹淨,無奈的歎口氣,伸手把她大氅領口的梅花盤扣扣嚴實,雪白的短毛擁簇她的臉頰,待她臉色紅潤了一些,景嶸羽的臉色才放鬆了下來。
角屋內,景嶸羽坐在雕花紫檀椅內,神情淡然的掃視其他人,小桃和杏兒立時膝蓋酸軟跪了下去。
小苓站在一旁,這是頭一次與世子爺如此接近,溫潤如玉舉手投足間都有股子矜貴氣息。
小苓躬身行禮:“世子爺,我……”
景嶸羽打斷她的話,對著阿酒說道:“你來府裏是幹什麽的?”
冷不丁的一句,問的阿酒有點懵,她求救似的看向秦嬤嬤,見秦嬤嬤笑而不語,朝她微微點頭,阿酒小聲回道:“做府醫。”
“還有呢?”
“與半夏在一起,以免,再出之前的事。”
“那你在這兒做什麽?”
阿酒支支吾吾的‘我’了半天,沒個下文,暗自腹悱道:半夏讓她治小苓的娘親,而且夫人也知道了還撥了小桃和杏兒姐姐來,也沒說什麽不妥,怎的世子爺一來就衝她興師問罪。
她是沒膽子把話說出口的,隻漲紅了一張臉與景嶸羽對視,眼底通紅,偏憋著不讓水珠落下來,那眼神委屈極了。
小苓見世子爺麵容嚴峻,對阿酒也不如半夏所說有耐心,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淺笑,“世子爺勿怪,阿酒是.……”
景嶸羽再次打斷了她,“一會兒秦嬤嬤帶你去玉落院,這裏全數交由黃大夫照料。”
說完他睨了眼小苓,小苓僵了一下,那眼神阿酒不懂,她卻讀懂了,世子爺兩次打斷她的話,剛問阿酒的那些話分明是說與她聽的,阿酒是府醫,又讓她搬去玉落院與半夏同住,這意思再明顯不過,阿酒不是任她差譴的婢女!
“可陸姨娘藥浴,怎麽辦.……”阿酒說話的聲越來越小,怎麽辦三個字更是啞在嗓子裏,沒底氣往下說。
景嶸羽呷了口熱茶像是沒聽見阿酒的話,一旁的秦嬤嬤說道:“阿酒姑娘多慮了,小苓姑娘原先在韓府就貼身侍奉陸姨娘的,雖論不得什麽醫術,可也應略識得幾味藥材才對,再者藥浴的時候小桃和阿杏也會跟著,有事喚一聲便可。”
小苓一聽袖口裏的手緊捏在一起,直到掌心傳來清晰的痛意,她才笑著開口:“嬤嬤所言甚是,阿酒照顧娘親這些時日,娘親氣色已大好,阿酒姑娘不必擔心。”
聞言景嶸羽起身,清冷的說道:“散了吧。”
秦嬤嬤領阿酒去玉落院安頓,換了屋子,阿酒有些不慣,等到天色微亮才來了睡意。
翌日
阿酒睡得正迷糊便被一陣大力搖醒,睜眼便瞧見青衣和半夏在榻前,她坐起身邊揉眸子邊說道:“怎麽了?”
青衣見她醒了便雙手抱胸站到一旁,和之前一樣一副不好惹的樣子,半夏張口又不說話,像是欲言又止,阿酒又問了一遍:“怎麽了?”
秦嬤嬤先前來過,提起阿酒院裏的事還有世子爺的安排。半夏直覺小苓不是那等拿阿酒當奴婢使的人,便去問小苓,誰知小苓隻一味哭,並不說其他,她複又趕了回來,可見到阿酒清澈的瞳仁後話又問不出口了。
還是青衣憋不住問道:“陸姨娘那兒,煎藥喂藥伺候藥浴被你一人包了?”
阿酒點點頭,疑惑的看向她們二人,大清早的把她鬧醒就是問這個?
“小苓呢?還有小桃和杏兒呢?她們不是夫人撥去伺候的麽?”半夏不死心的問道。
“小苓胳膊疼,小桃和杏兒姐姐也有別的事要忙。對了,黃大夫去了沒?我得去和黃大夫說下陸姨娘的病情。”
說著阿酒便要起身,被半夏攔住了,“黃大夫已看過了,先前的藥方他那裏都有,你,不用去了。”
半夏憶起秦嬤嬤走時說的話,世子爺交代,阿酒姑娘是專為小姐請的府醫,並未賣身給侯府,是以不是侯府的奴婢。
接下來幾日阿酒在玉落院落個難得的清閑,坐在廊下邊磕瓜子邊觀賞半夏和青衣切磋,原來女子舞劍竟這樣好看,再冷冰冰的兵器拿在女子手裏都添了一絲柔和,遊龍飛舞間也沒那麽可怕。
青衣一個漂亮的掃腿,地上的花瓣瞬時激起千層浪,院裏揚揚酒酒落起了花瓣雨,阿酒扔了瓜子殼,拍掌道:“好!”
青衣見有人捧場,挑眉收勢,闊步走向阿酒,“想不想學?我教你啊。”
阿酒搖搖頭,再好看她對那些兵器也沒甚興趣,連日接觸下來,倒是覺得青衣不像之前見到的那麽暴力可怖,就是力氣大了些,像現在這樣,兩手輕輕扭動,一個完整的蘋果便被分成兩半,她把一半遞給阿酒,“吃吧。”
阿酒開開心心的接過來,剛咬下一口,便見到院裏跑進來一個慌慌張張的人影,邊哭邊喊:“半夏,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