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輩暗算
“額…”,這不是剛才她娘說的擔心淩安之這個沒壽的中途把她拋了,她娘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的話嗎?
淩安之剛才在外間直接把夫人的“見麵禮”遞回給了餘老爺,憑他的耳力,餘夫人關了門說的話一字不漏的聽了去。
轉身就說的壞話被聽了去,小黃魚兒有點尷尬的笑笑:“我娘神神叨叨的,說話本就喪氣,當沒聽見就行了。其實我一點也不敗家,每年給家裏能賺不少錢呢。”
淩安之本來也沒往心裏去,貪生怕死的還配當將軍嗎?他想起小黃魚兒送他的這些價值連城的東西,晃了晃腦袋:“你這麽大手大腳,賺多少也不夠花的。”
小黃魚兒心道淩安之真是個狼心狗肺的,拿了她的東西還在這批評她,她吸了一口氣輕輕的說道:“我也不是對誰都這樣,不知道為什麽見了你,得了什麽好東西都想送給你。”
“…”
淩安之聽小黃魚兒說的話不對頭,不過他突然想到別的,也沒有多想,問道:“餘家世代經商,你這一回在西北,處處跟在你皇兄許康軼身邊大力支持百般打點,不怕皇帝和毓王多心嗎?”
提到做生意,小黃魚兒正色危坐馬上,不緊不慢的答道:“士農工商,商再富也是末流,都要借助朝中的勢生意才做得下去,沒有勢哪裏來的利?我們餘家早就與澤親王與翼王捆綁在一起了,本就有血緣關係,就算是互不來往,別人也會認為我們是一條船上的;這亂世,生意人靠自己的力量,處處會遭人擠兌;我兩個皇兄心係邊疆和百姓,以後還是有立錐之地的。”
淩安之不懂做生意,不過倒可以看看形勢,心道父皇尚在,皇長子和老四就全被攆出了京城,一旦毓王繼位,還真難說有沒有立錐之地。
憑他這些天的觀察,許康瀚遠駐邊疆,擁兵自重;京中朝中所有事務,應該都是許康軼一手籌謀操辦的,大到走私、軍備和開礦,小到上下打點,縱使兄弟攜手還是被步步緊逼,虞貴妃在朝中沒有根基,許康軼又長成沒幾年,景陽帝現在身體尚可尚且如此,如果身體不好呢?
淩安之看似漫不經心的問小黃魚兒:“要是立錐之地沒有了呢?”
果真如此的話縱使餘家毀家紓難也難撐局麵,隻能一損俱損了。
小黃魚兒沒有回答,直直的坐在馬上,目光流露出堅毅又有點視死如歸的味道來。
兩個人不再說話,突然聽到快馬加鞭的聲音往他們的方向趕來,淩安之一抬頭,就看到一小隊騎兵已經趕到了麵前,領頭的馬還沒有停穩就一個踉蹌跳下馬來,頭盔都是歪的,初冬的天氣裏滿臉是汗,語速快的驚人:
“將軍,可找到您了,早晨少帥出去巡營,在關外西北一比五十裏的方向中了埋伏,現在還在廝殺,生死不明,淩霄和宇文兩位將軍已經帶著一千巡防兵衝過去了,黃門關城門已關,下一步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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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安之飛一樣的回到關口,幾句話將防守事宜交給了雁南飛,帶著八千驍騎營憂心如焚的衝往西北方向,淩雲早晨是按例巡營,本來巡出去一百裏即可,結果不知道為何巡出去了一百五十裏,身邊隻帶了親兵一千人。
如果和探報說的一樣,是突厥和韃靼部落聯合下的黑手,那二哥凶多吉少。
衝到埋伏圈,已經是黃昏,才衝到就聽到埋伏圈內喊殺震天,淩安之八千人即刻衝進了戰局,雖然是新兵小試牛刀,不過也高下立現,很快就在包圍圈扯開了口子,裏應外合,才發現被突厥和韃靼萬餘人圍在中間的是淩霄和宇文庭。
淩霄和宇文庭當時也帶著一千人在巡防,聽見幾十裏外的地方似有炸雷一樣的轟隆聲,臨近的大地都在搖晃,還沒等探馬走出多遠,就看到渾身是血的幾位突圍兵士飛馬來報,說少帥被突厥和韃靼設下埋伏圈伏擊。
淩霄和宇文庭救人心切,一邊叫人去給淩安之送信,一邊未及多想就帶著一千人衝了過去。
剛到出事的地點,還沒來得及觀察周邊形勢,四麵鼓聲震天,一萬餘突厥和韃靼騎兵突然出現,直接把他們全都包了餃子,大楚部隊隻是巡防,毫無防備,為了不被截成幾段分別殲滅,被圍在了重重敵軍之中。
淩霄趁著淩安之撕出的口子衝出包圍,飛馬來到了淩安之身邊,還沒等他張口,淩安之橫戟急問道:“少帥呢?”
淩霄眼圈通紅,牙都要咬碎了,每個字都是從牙縫裏蹦出來的:“淩霄無能,敵軍布了一個黑硫藥陣,少帥是被引到這裏來的,我趕到的時候,黑硫藥陣已經被引爆,少帥和先前的一千人…除了送信的,一個也沒出來。”
“…”淩安之瞬間感覺腦袋嗡嗡作響,眼前發黑,在馬上晃了幾晃,險些一頭栽下馬去。
他和二哥的感情以前說不上多深厚,不過淩雲對他的關心還是真心實意的,尤其這一年來並肩作戰,互為倚仗,感情更深。
淩雲才三十出頭,少時即隨父親淩河王出生入死,後來獨守黃門關多年,多少次都轉危為安,沒想到這次遭了鼠輩的埋伏,淩安之覺得肝肺氣的生疼,馬上就要氣炸了,二話不說一馬當先,直接衝入了敵陣。
突厥和韃靼下埋伏圈的萬餘人見了又有援軍,勢氣先落了一截,這八千驍騎兵明顯不是吃素的,隻交戰了一會就敗跡立現,開始向西北方向節節敗退。
安西軍主帥遇害,群情激憤,淩雲一向愛兵如子,如兄如父,這麽莫名其妙的死在了鼠輩手中,八千驍騎兵發了瘋似的開始縱馬狂追痛打落水狗。
淩安之縱馬衝上山坡,向突厥和韃靼騎兵逃離的方向看去,隻見這些騎兵瘋狂逃向樵山的山口,他胸口滿盈帶著血腥味的怒氣已經被他生生的壓了下來,臉黑沉沉的掩在天黑前的最後一絲日光裏,下命令道:“不要追了,恐有埋伏,先回關上,明日再戰。”
淩霄和宇文庭眼睛全殺紅了,全要請戰,淩安之用馬鞭一指樵山山口,示意二人觀察——他倆一回頭,看到了陰森森的樵山山口,俱都出了一身冷汗——
樵山山口看似寬敞,實則兩邊陡峭,一旦再有埋伏,居高臨下,所有人性命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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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西提督淩雲是一方大員,統領西北幾省的軍務,死於突厥和韃靼這些下三濫之人的手裏,不僅安西軍怒不可遏。
翼王許康軼正在安西軍中,毫無防備的聞聽此事,當即拍案暴起,額頭脖子上的青筋全跳起老高:“蠅營狗苟的區區蠻夷,膽大妄為至此,傷我將領損我國威,當盡滅之!”
滿朝震動,朝廷八百裏加急的詔書幾天就趕到了前線,緊急升淩安之為安西提督,稱少帥,奉旨討西。
淩安之頭兩天聖旨沒來的時候,每天麵色鐵青的按著手中的劍柄,整日裏除了和眾位將領研究殺敵的策略,就是殺氣騰騰的在帳中亂轉,恨不得立刻食其肉寢其皮。
淩雲是一品國公爺淩河王的次子,安西提督,在安西軍的後院被暗算,不僅是斷了淩安之的手足,也是淩安之的奇恥大辱。
小黃魚兒眼中的淩安之一向紈絝隨性,從未見過淩安之人擋殺人,佛擋殺佛的氣勢,見了這個凶神惡煞的鬼見愁有時候嚇得連話也不敢說。
許康軼很快的平靜下來,西域馬上又要打仗,他和淩安之說了一句:“安西軍的軍費盡可放心,我盡力幫你籌備”,之後帶著小黃魚兒等人,離開了黃門關去往青海——前線過於危險,畢竟剛遭黑手了一個少帥,別再搭一位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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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聖旨和兵符一到,淩安之反倒已經冷靜了下來,打是肯定要打,但是怎麽打,到底打誰,還是不能義氣用事。
這次下黑手的突厥騎兵全是雇傭軍,給錢就辦事,不涉及到突厥想戰或者不戰的政治傾向問題;而主謀的韃靼部落的首領沃爾克,確實一直是主戰的,不過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手下的部落大多數通過安西軍控製的黃門關和大楚的生意做的好好的,根本不想打仗。
而且突厥能征善戰,戰馬眾多,部落裏女子馬刀和弓箭功夫都非常厲害,可謂人人皆兵,戰鬥力和其他西域各國不同。
安西軍要是貿然全線開戰,韃靼好戰的沃爾克是最高興了,無論是本來相安無事的突厥,還是部落裏不想幫襯著打仗的,全都得被逼成統一戰線。
安西軍雖然一共八萬五千人,但是除了之前守關剩下的一萬多人,基本全是新兵,練兵時間最長的半年多些,最新招來的寧夏軍隊才練兵三個月,可以逞一時之勇,不過萬一全線開戰經驗不足的短板馬上就會顯露出來,極可能全線潰敗或者陷入苦戰。
淩安之雖然是將門之後,不過也是新將,戰場經驗以及對西域各國的熟悉程度和淩雲不可同日而語,以前由著性子折騰,也有淩雲這最後一道穩妥的保障把關,而今淩雲已去,萬萬大意不得。
淩安之不僅研究敵軍,更重要的是要掂量自己幾斤幾兩重,否則身在戰事最前沿,用不了幾年墳上就可以開始長草了。
淩安之想透了其中的關結,一改先前狂風暴雨似的進攻章程,改成了和風細雨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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