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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出雙簧

  果然,三日後的中午在榕城一家酒樓的包房裏先見到了攜妻子入關的餘老爺,餘老爺四十五六歲,世代經商,氣度沉穩睿智。淩安之雖然年輕,但是大楚駐守西部的一方實職大員,管著西部幾個省的軍務。


  餘老爺連忙幾步走到近前,一躬掃地道:“淩將軍果然是英雄出少年,今日為了我家內人似願,竟然勞煩將軍到這個程度,罪過罪過,今日之事,僅在場的幾人知曉,定不給將軍惹下麻煩。”


  淩安之扶起餘老爺回了禮,在餘老爺麵上找到幾分許康軼的長相來,閑話不多,餘老爺就帶著淩安之和餘情進入了用餐的雅間。


  果然,麵黃肌瘦還風韻猶存的餘夫人勉強扶著丫鬟站在門口等著,見到黑色廣袖衣袍、長身玉立的淩安之低下頭掀著門簾一進來,眼前馬上一亮,可能身體太弱,站都站不穩,淩安之馬上雙手相攙,看餘夫人比自己的娘年紀要大些,雙膝跪下就喊了一聲:“伯母。”


  一聲就喊得餘夫人心裏熱乎乎的,把淩安之拉起來坐在自己旁邊,握著淩安之的袖子,一邊仔細的端詳一邊慈眉善目的笑著說:“明眸善睞,真是個齊整的孩子,我看倒比康瀚和康軼強些。”


  小黃魚兒以為淩安之進門打個招呼隨便吃個飯,再拖個軍務繁忙就脫身完事了,真沒想到淩安之見麵就行了這麽一個大禮,此時衝著她爹擠眉弄眼的賊笑。


  “聽我夫君說,安之是安西軍的將軍?能帶兵打仗,肯定是個穩重的,我那個小女調皮任性些,將軍多擔待些。”


  淩安之確實是個出眾的,不過一向桀驁不馴荒誕不經,不是個穩重的,從小就不受長輩待見,這次餘夫人把他誇的天上有地上無的,說什麽他都順口答應著。


  餘夫人一邊不停手的給淩安之夾菜,一邊慈眉善目的笑著,比看到自己女兒笑的還燦爛:“聽情兒說,你還教了她不少拳腳功夫?”


  淩安之知道武藝對小黃魚兒的重要,臉轉向餘夫人,扶住餘夫人一隻胳膊低聲認真的說道:“我自幼全家兄弟姐妹都習武,即能強身健體、也能自保,習武不限於男女,人生短短幾十載,還是做些自己喜歡做的事情吧,她喜歡做什麽我都不攔她。”


  餘情聽了眼睛比天上的星星都亮。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時辰,餘夫人是樣樣都滿意,餘老爺放下筷子道:“夫人,淩將軍軍務繁忙,不能離開太久。”


  餘夫人終於放開了淩安之的袖子,又丈母娘看女婿似的理了理淩安之的衣領,無意中瞥到了藏在衣服裏的小墜子,更是會心一笑,招手讓一個丫鬟端著盒子過來,對著淩安之說道:“我一見你這個孩子就喜歡,這次伯母給你準備了點見麵禮,孩子別嫌寒摻,千萬拿著。”


  丫頭一打開盒子,裏邊全是文書字據,餘夫人挨樣介紹著:“這是自天南到太原官道上一路大些的客棧,共二十四間,以後你們太原和天南來往路上方便些;這是青海的四家金礦和鐵礦,鐵礦儲備還可以,金礦也能開采個幾年,你們軍中可能用得到;這是京城江南的幾家門市店鋪,做什麽都有,都有專人打理,可以給你賺點零花錢用。”


  對“沒成禮的女婿”出手還真是闊綽,淩安之此刻終於體會到了貨真價實的“小黃魚兒”;也領會到了餘情說的,在她娘眼中,她還是獨一無二的。


  淩安之當場接過來,再次給夫人行禮謝恩,反正也是安慰性的,拿出門了再還給餘情便是。


  餘夫人拉著淩安之的手,她進門就注意到了淩安之水光瀲灩的墨綠色眼睛,桃花可能重了些,沉吟了一下道:“伯母可能等不到你們成親那天了,餘情有時候也是心思重的,以後要是有不順心的地方多擔待些,能不能別三妻四妾的回來堵她的心?”


  淩安之看著老太太希翼的目光,隨嘴就裝作一副穩重的樣子開始空口承諾道:“伯母,這說的哪裏話,哪那麽多不順心的要多擔待,無論如何我都不弄那些回來給她添堵。”


  餘夫人拉著淩安之的手翻來覆去的看了一圈,可能是累了,笑得開始有些勉強,扶著額頭微微喘息道:“這孩子可真是個練武的,你看小小年紀滿手都是繭子。”


  餘老爺看到戲演的差不多了,再次催促道:“時間也不早了,快讓淩將軍回軍營吧,我在前廳給淩將軍備下了一些西域各國的特產,一會裝著送到軍中去,情兒,你一會送淩將軍一程。”


  餘夫人站在門口,目送淩安之和餘老爺出了包間,才顫顫巍巍的轉身對小黃魚兒說道:“情兒,你和淩將軍有婚約的事情,可不可以別聲張?”


  小黃魚兒喜出望外,正打算找借口和她娘說這個事呢:“那個當然,我朝律令將軍不能陣前收妻,淩將軍也不能壞了規矩…”


  餘夫人扶著小黃魚兒的胳膊坐下,氣喘籲籲了一會,歎了口氣說道:“這個淩將軍確實是個好孩子,不過好像不是一個有壽的,畢竟是個將軍,將軍麽,難免陣前…”


  小黃魚兒蹙著眼眉,不等她娘一個“亡”字出口,挺不愛聽的說道:“娘,你說什麽呢,淩將軍年紀輕輕,怎麽就像短命的了?”


  餘夫人繼續順著自己剛才的話題說道:“我剛才看了這孩子的手掌,是個將軍殺孽重些,雙手斷掌也就算了,不過這手裏的豎紋沒一條不斷的。”


  “你再仔細看他的人中,上邊有幾乎看不到那麽細的一條橫紋,是橫死的麵相,女兒,你別急著和他成親,等過些年再看看,要不他中途把你拋了,你又是個心眼實的,為娘在九泉之下,可怎麽瞑目啊。”


  這都哪跟哪?小黃魚兒對這些牛鬼蛇神一向嗤之以鼻,不由得哭笑不得,有心說她娘是身體不好了開始敬鬼畏神,又怕傷她娘的心。


  隻能煩躁的叉著腰跺腳道:“我看淩將軍至少能活一百歲,想橫死都難,人家本身是個將軍得衝鋒陷陣的,你這不是詛咒人家嗎?”


  餘夫人憂心忡忡的坐著,麵黃肌瘦的在那裏呆呆的發愣。


  小黃魚兒心裏也歎著氣鬧心,她倒是不信他娘的鬼話連篇,隻是好不容易請來了淩安之,是想讓她娘放心的,這可倒好,貌似為這些莫須有的事更愁了。


  早知道還不如請淩霄了,那琥珀色的大眼睛以及弧度柔和些的下巴一看就是有福的。


  ******

  淩安之和小黃魚兒辭別了餘老夫婦,兩個人兩匹馬,順著關外的官道溜溜達達的往軍營的方向走去,初冬的西域赤黃千裏,地勢一望無際,遠方黑山隱入雲間,變成了一筆悠遠的輕黛,官道上往來商隊不絕如縷,猶如天地間的沙鷗。


  小黃魚兒還在想淩安之見到她母親的時候那一跪,不免有些失笑道:“將軍,你假戲真做的還真挺像,直接給我娘行了個大禮,一句伯母換來不少見麵禮。”


  淩安之任由小廝蹄聲慢慢的溜達,嘴裏叼著從榕城街道上買來的一條犛牛肉幹,挑著長劍眉漫不經心的說道:“我也沒想到效果這麽好,你們家這是想用錢砸一個上門女婿嗎?”


  小黃魚兒想想她娘的身體狀況貌似更差了,心裏想著這次陪著許康軼清了西北的官場之後,就回家陪著她娘去,回道:“那麽多好鋪子你給回我爹幹嘛?你自己留著多好,我回頭把青海的的金礦和鐵礦給你要回來,免得你窮嗖嗖的。對了,將軍,淩霄說你幾年內都不想成親,為何?”


  淩安之吞了牛肉幹舔著嘴唇,吊兒郎當的說道:“我是山川大嶽,處處有情,忙的腳打後腦勺,哪有功夫想這些事?”


  小黃魚兒不死心繼續追問:“將軍,娶親肯定不是隨便的,你說說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姑娘?”


  這個問題可把淩安之問倒了,他哈哈一笑:“一年三百六十日,全是橫戟馬上行,刀頭上舔血,真沒有過功夫琢磨這些。”


  小黃魚兒烏黑的眼睛睜的大大的,嘴角扯出一絲假笑來:“現在就有功夫,那就現在想想唄。”


  淩安之玩味的瞥了她一眼,鄙視的問道:“幹嘛?不是我喜歡什麽樣的你就變成什麽樣吧?提前警告你別打我的主意,我對小半達子沒興趣。”


  “…”小黃魚兒看著淩安之厚臉皮的樣子,全身血流加快的麵色一紅,笑不出來了,“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淩安之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維裏,左手無意識的拿著馬鞭敲著右手的掌心,好像選擇性失憶的忘了淩霄把他肋骨敲斷的事,說道:“我要是喜歡,就喜歡淩霄那種性格乖順溫和的,又有本事又沒脾氣,哈哈哈。”


  小黃魚兒聽出他在賣關子,這個家夥,別人越想知道他就越不說,看了淩安之挺直的脊背一眼問道:“到底什麽樣的女子能入你的眼?得梅絳雪那麽端莊美麗的?”


  淩安之若有所思的看了小黃魚兒一眼,說話懶洋洋的:“你可真是名副其實的小黃魚,家再有錢也不夠你這麽敗的,幾句話又送我金礦鐵礦的做什麽?我要是娶親,就隨便找那個心眼不實在的女子,就算是我這個沒壽的中途把人家拋了,人家也不傷心的。”


  “額…”,這不是剛才她娘說的擔心淩安之這個沒壽的中途把她拋了,她娘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的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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