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羅王

  六月流火,不過寧夏的土地卻籠罩在巨大的恐懼陰雲之中,寧夏官場巨震,官員們走路打招呼俱都麵有愁容,也不是不會掩飾,畢竟是真的朝不保夕,上下同僚們都達成了一個共識——閻羅王來了。


  淩安之帶著新招的寧夏子弟走了沒幾日,小黃魚兒處理了家中事宜,拿著算盤帶著家中二十名賬房先生就來到了寧夏省衙門內許康軼的身邊。陳恒月和陳罪月兩個人從北疆回來後並未聽令在甘肅傻等,而是直接就衝到他們家主子身邊來了。聖上又派來了大理寺卿李勉思協助督查。


  本來寧夏的地方官員認為此次巡查不過和往次一樣,雷聲大雨點小,走走形式就過了,畢竟無官不貪,法不責眾,難道全押解京城?那也沒人幹活了。


  這次來巡查的還是京城裏出了名喜歡飛鷹鬥狗、身殘誌堅的四殿下,年紀輕輕,來到了寧夏二十五天了,雖然每天都在查賬辦案,也沒見弄出什麽動靜,按照以往的慣性推斷,料到也掀不起什麽波瀾來。


  到時候欽差一走,還不是濤聲依舊?

  這種與現實不符的幻想在二十六天的時候戛然而止了。


  許康軼直接在省衙升堂,一天之內捉拿歸案的寧夏省各級官員達到了百餘人,之後晝夜不停,各級財政的賬目被查出來錯漏百出,將鐵證往堂上一擺,這些貪汙、受賄、行賄的官員罪行無可遁逃。


  按照大楚律例,欽差查出來有罪判刑了之後,為表慎重,七品以上的官員還應當押解京城,由大理寺卿再審查證一次,可這次奉旨辦案的四殿下也算是簡化了路途。


  ——就是讓這些貪官可以耽誤在路上的時間少了些,與其把貪官押送京城,不如把大理寺卿請過來隨行。


  許康軼有尚方寶劍,且大理寺卿李勉思就在當地,隻要查清楚了事實也不用押解入京了——畢竟入京的話沿途人吃馬喂的還廢銀子。直接當堂朱筆宣判,笞杖徒流死,笞杖徒流的還好說,不擠不占劊子手的名額。


  許康軼對判“死”也稍微做了點工夫,菜市口問斬的人太多,砍了之後許康軼還要殺雞儆猴的展覽三天,大夏天血腥味容易經久不散,其他氣味也略微複雜,翼西郡王連不影響城市市容的細節都想到了,直接在城門外的寺廟裏開辟了專門地點用來砍人停屍。


  在廟裏殺人,連神佛都不敬了,在曆朝曆代裏都是聳人聽聞,可見許康軼的喪心病狂,一時間寧夏貪官場血流成河,人人自危。


  許康軼貴為皇子,隻要不謀反,誰也動不了他,號稱奉旨辦案,誰的麵子都不給;李勉思早就想整治吏治,誰打招呼就把證據往出一擺,涕淚橫流的說幫不了,實在逼急了就推給郡王殿下;小黃魚兒果然是世代經商的大家出身,過目不忘,核對數字計算總賬張口就來,且打點難度太高——京城、山東、山西三個首富的唯一後代,真真的富可敵國。


  在寧夏一共呆了兩個月,笞杖徒流的各級官員三四百人,光是砍頭就砍了一百二十多個,城外的土地廟分了十幾批才砍完,一點也不擔心官府裏沒人幹活。


  出入城門的黎民百姓、達官顯貴看到這血流成河的場麵莫不心驚膽寒。


  查抄到的貪贓款項能返還國庫和百姓就予以返還,來源不明的給與地方財政用來整頓提升軍備。


  順路整理了寧夏的鄉試省試,給了寒門子弟一個做官的渠道。


  砍頭之餘最近常去的地方就是黃河大堤和運河河道,跟著民工蹲在大堤上吃窩窩頭,直接在大堤上就和水務司研究出了一個圖紙,反複校對之後現場讓水務司當場簽下軍令狀,稱半年後還會再來寧夏,按照圖紙微調可以,但必須說明原因,否則就按照瀆職,倒不一定去城門外寺廟見,不過笞杖徒流還是可以選一個重點的。


  滿朝震驚,不過朝堂上的景陽帝裝聾作啞,未置可否。


  閻羅王終於出了寧夏,繼而進了甘肅省的地界,如出一轍,走一路殺了一路,所過之處貪官汙吏哀鴻遍野,抄家抄出的好東西不計其數:


  上古的龜甲、名家的字畫、極品的珊瑚翡翠等等,抄家的冊子列舉出來比《金瓶梅》還厚,甚至釋放被搶占的民女就有上千人,當然貪官家的女眷也沒收為奴為娼了數百人。


  按照律法,一部分數百車的財物押解京城,一部分財物直接歸地方財政,再由地方財政撥給各地駐軍,一時間各地駐軍軍備全體可以升級,許康軼為了防止軍隊貪汙,將各項賬目對的條分縷析,一出一進非常明了,全部留檔上交給朝廷,隨時準備秋後算賬。


  中西部各省終於坐不住了,青海、天南等等,尤其河北與黔西,一直是毓王的地盤,如果再這麽殺下去,恐怕動搖了毓王的根基。


  估計整個西北都在盼望著“閻羅王”早點回到地獄——他應該呆著的地方去。暗殺使團一波接著一波,全都在翼西郡王的門口轉悠。


  不過暗殺欽差可以,暗殺皇子最好都想一想自己的項上人頭,許康軼先前在北疆走私帶來的騎兵們全都是澤親王精心挑選的高手,足足有三百人,進京的時候化整為零隱藏在各地,此刻全都聚在一起,裏三層外三層成了郡王殿下看家護院的保鏢。


  這三百人暫時是淩霄管理安排,等相昀一到,淩霄會與相昀做個交接。


  相處日久,淩霄最近才知道,許康軼身邊最得力的高手就是其貌不揚的相昀,也不知道在北疆和甘肅磨蹭些什麽,神龍見首不見尾。


  ******

  淩霄近日來從寧夏到甘肅,牢記淩安之的叮囑,殫精竭慮,謹慎異常,不敢有絲毫鬆懈。淩霄就是寧夏人,十歲的時候被淩安之和恩師寧森所救,後來被淩安之帶到了天南的淩王府,不過家中已經沒有親人了,對寧夏也沒有牽掛,隻是一走一過而已。


  其實許康軼在甘肅也不是每天緊繃著,非忙到天昏地暗不可,比如剛進了甘肅的第三天晚上,許康軼就天剛擦黑就回了臨時住的別院,沐浴更衣,之後淩霄就受到了驚嚇——


  當晚別院的門一開,先是進來了相昀、佘子墨和幾個侍女,兩個人從北疆趕回來之後,呆在一直在蘭州城等許康軼。


  之後院子中的人就全自動自覺的散了,隻剩下淩霄一個人不明就裏的貼身護衛。緊接著一輛馬車進了別院,停在了門口,許康軼站在門口,等馬車進院親自撩起了馬車的車簾,雙手相攙,在馬車上接下一個人。


  馬車遮擋了視線,淩霄有些看不清楚,他抱著劍,微微側身轉頭仔細看去——


  看到許康軼攬著一名女子的肩膀往房間的方向走來,許康軼眼角眉梢全是笑意,正滿麵春風的問女子沿途是否勞累?晚上想要吃些什麽?

  淩霄和許康軼朝夕相處也快半年了,從來沒看到翼西郡王笑過,隻覺得翼西郡王這一笑倒不像是春風,對他來說新鮮的程度簡直是打雷——而且是響在耳邊的炸雷,他吃驚非小,呼吸都忘了,往後連退了兩三步才瞠目結舌的站穩了。


  這不用說了,應該就是讓郡王殿下在朝堂上頂撞父皇的“心愛之人”了。


  全天下都很好奇這個心愛之人的過人之處,淩霄也不例外,再想到回安西駐軍之後淩安之好奇心旺盛的必定刨根問底,他就更得認真看一眼了。


  隻見這女子一身淡紫色的長裙,長的倒也溫婉,一雙杏核眼脈脈含情,頭稍稍倚向郡王的肩膀,對翼西郡王的問話回答都是輕聲細語,應該和杜秋心差不多年紀,二十二三歲。


  ——這個女人在北疆澤親王府他和淩安之曾經有過一麵之緣,是郡王身邊的劉心隱,深居簡出,看來是被翼西郡王保護的很好。


  淩霄想到果然如淩安之那個光棍嘴損的所料,在北疆的時候那位半夜和他嚼了舌頭根子,原話是:好像是女真進貢的金族女子,十來歲的時候就侍奉郡王,不知道怎麽就拌了點貓飯把這個二傻子翼西郡王哄上床還認真起來了。


  許康軼身邊身手最好的侍衛就是相昀,卻把相昀留在甘肅保護心愛之人劉心隱,這回相昀到位了,他就可以和相昀交接回安西駐軍了。


  淩霄基本從十來歲就沒和淩安之分開過,這次兩個來月就算是最長的了。以前他和淩安之四處或遊玩或有任務,他都是樂不思蜀,巴不得不回軍中受苦;不過這次自從淩安之單獨回了安西之後,他開始歸心似箭了。


  淩霄感覺自己人棍似的站在當場實在是太煞風景了,今晚在哪裏守衛呢,像以往似的在外間是不可能了。想了想,他打算先去找花折,耗一耗時間,正好等到差不多郡王殿下“安寢”了,再到院子裏的偏房湊合一下。


  ※※※※※※※※※※※※※※※※※※※※


  貪官奸,能治貪官的清官要比貪官好奸。


  既然沒人想做這個出頭鳥,就讓四殿下敢為天下先吧。


  即為黎民百姓,也為排除異己。


  這個四殿下許康軼,貌似精得很。


  殿下也有愛,讓他在大殿上頂撞父皇的女子終於出現了——嚇壞了淩霄。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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