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上墳
曾祖母的墳位於我家東北方向,竹林的上方位,也挨著門前的小溝邊。
正好與我家和幺老爺家緊挨。
曾祖母生前就跟爺爺和幺老爺說過,以後她去世就葬在這裏,這裏位置好,能夠保證同時看到他們兄弟兩個。
爺爺早晨就拿著鐮刀把墳周圍的雜草清除幹淨,又拿著鋤頭在溝邊挖了一些土,蓋在墳堆上麵。
每年上墳都要蓋一些新土在墳上,寓意後輩給長輩修繕房屋,取吉利意義。
“昌友,把肉端起,跟我走!”爺爺拿起鞭炮和香蠟紙錢,又重新倒上一杯酒,招呼我們一起去上墳。
爺爺、爸爸、我、田源、妹妹,一行五人浩浩蕩蕩的往祖祖墳前走去。
爸爸力氣大,端著篩篩走在最前麵。
剛到墳前,爺爺三步並做兩步,扶著墳邊,將綁著掛墳錢(墳標)的竹竿插在了墳頂中央。
祭祀物品擺好,青香三根,紅燭一對,依次點燃,插在墳前。
爺爺帶著我們,圍在墳前,一起給曾祖母燒紙錢。
燒完紙錢後,每人對著曾祖母的墳三叩首。
“保佑我們全家身體健康,平平安安~”
“保佑任濤雷丹健康成長,成績越來越好,將來考個好大學……”
爺爺一邊叩首,一邊念叨。
將自己的希冀以這種方式寄托於先人,期望後人能夠健康平安。
也希望今日的祈福能夠靈驗。
虔誠的叩首過後,我腦海裏不由自主的想起來曾祖母的英榮相貌,不斷的回顧有她在的快樂時光。
回顧有她在的日子。
她說過的話,她對我的好,她的姿態,她的神情,此刻都仿佛浮在眼前。
微風吹過,燭火搖曳,思念之情無處安放。
青香飄散,隨風而逝。
鞭炮聲隨即響起,劈裏啪啦的炸裂聲隨即將我的思緒拉回現實。
回過神來,拔腿便往陳老漢的旱地跑。
得遠離鞭炮!雖然理論上我離鞭炮的這個距離是很安全的,可是一見劈裏啪啦四處飛濺的鞭炮,我內心就有一種天然的恐懼感。
田源和雷丹早就跑開了,躲在牆角,隻露出一個頭,瞧著燃放的鞭炮。
“不行!我可不能在他們麵前丟臉!剛剛我還多麽淡定呢!”打定主意後,我飛速切換步伐,淡定的停在了二人麵前。
“走,去給幺奶上墳!”我語氣平緩的說道。
這可憋死我了!明明怕得要死,居然還要佯裝無所謂,當大哥太難了!
對於我的淡定,二人似乎驚為天人!
“濤哥就是凶!一點都不怕!”田源走在我的後邊,崇拜的說道。
“那當然了,我哥是出了名的膽子大!之前我還看到他捏著鞭炮放!”妹妹隨即開始給我戴高帽。話說,你這一天天的,腦袋裏想啥呢?我啥時候捏著鞭炮放了啊?再說了,要是田源不相信,讓我現場表演一下,你說我該如果下這個台階?真的是!坑哥!
“真的啊!這麽嚇人!那他有沒得事呢?”田源似乎很興奮。
妹妹對田源的反應很滿意,輕揚額頭,語氣不可一世的說道:“怎麽可能有事!那可是我哥啊!不僅沒事,他又連續捏著放了幾個呢!”
我靠!玩這麽大的嗎!
我僵硬的轉過身,苦笑著,眼神不善的盯著雷丹,示意她別太過分!這要是還不製止,我還不得被她玩死!
可是我低估了她的感染力,田源似乎已經確認了我的膽大與威武,雙眼崇拜的盯著我說道:“濤哥,好久教哈我咋個捏著放炮嘛,我也想學。”
一聽這個我就雙眼發黑!這還怎麽玩!你是想炸死我吧!
我沒接話,轉身繼續往旱地走,田源一直在央求我現場表演一下這個高難度動作,我一直保持不開腔,不回頭的樣子,繼續前進。
在二人看來,我就是故作神秘,保持高大的形象;可又有誰知道,我內心是崩潰的啊!
快步到了幺奶的墳前,擺上貢品,焚香燃燭,已寄哀思。
轉眼幺奶去世都快半年了,此時尤記得在今年夏天,這個難忘的夏天,關於幺奶的一切,永遠定格在了六月份。
農村人家,靠種田為生,沒有過多的經濟來源,尿毒症這種疾病仿佛就是噩夢一般,不僅能夠捏碎人的信心,摧毀你的意誌,甚至讓你對任何事物都感到絕望,感歎上天不公的同時,又後悔自己前些年沒有努力存點錢。
幺老爺一家原本都是樂觀開心的人,幺爹幺姑爺在外打工做床墊,收入也還可以,眼看日子越來越好,田源也逐漸長大,變得懂事,誰知會遇到這種晴天霹靂!
一家人拿出所有的積蓄,也隻夠幺奶在醫院待上一個月。
至於換腎,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先不說能否找到合適的腎源,是否能夠配對成功。
將近四十萬的手術費用就像一條鴻溝一般,擋在一家人的麵前。
錢也花光了,病情沒有好轉。幺奶出院回到家的時候,整個人都蒼白了許多。
在家裏臥床了一個多星期,最終沒有擺脫病魔的折磨,帶著牽掛和不舍離開了我們。
幺奶走的很倉促,我放學回家就被媽媽叫到了一邊,告知我幺奶可能不行了,問我怕不怕。
此時連我自己都不清楚內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跟隨媽媽一起到了幺老爺家裏,爺爺奶奶早已等在院壩。
大家的表情都很嚴肅,想必心情都好不到哪兒去。
媽媽帶著我,走到幺奶的門口,我剛踏入房門,就聞到一股濃鬱的中藥味,很刺鼻,搞的我眼淚都止不住的往外留。
幺奶靜靜的躺在床上,雙眼已經失去了光澤,空洞的盯著房頂。
“嬸嬸,任濤來看你了……”媽媽強忍著淚水,輕輕叫了幺奶一聲。
“任濤.……來.……了.……啊.……”幺奶張著嘴,喉嚨裏斷斷續續的發出沙啞又伴有長長的呼吸聲。
“幺奶,我來看你了.……”隻待了一會兒,媽媽就示意我離開。
昔日那身體敦實的幺奶,被病魔折磨的隻剩下皮包骨頭,七十斤不到的體重,看的讓人心疼。
給幺奶燒上幾張紙錢,將哀思埋藏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