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在吼 0092 刺殺你,故意的
“連老師?”
葉正文心底悄悄一震,脊梁骨上有股涼氣上竄,下意識的問道:“你,你怎麽來了?”
“我來看看你。”
連文山拎著一籃子雞蛋進門,說道:“上次你給開的藥方,救了我朋友的命,他本來想來的,但身子不方便,就拜托我來一趟。喏,這是他自家的雞蛋,帶過來給你補補身子。”
葉正文臉上的肌肉微微一抽,越發感覺不太自在起來。
他從沒給連文山過什麽藥方,所謂救了他朋友命更是無稽之談。
最關鍵的是,他一直懷疑連文山和共黨遊擊隊有關——他胸口挨的那一槍可是遊擊隊隊長孫建安打的呀!
連文山究竟要幹什麽?
“少爺,老爺說了,別人來看你都是虛情假意,唯獨這位連先生,是帶著真誠的謝意來的,不能慢待了人家。”
管家跟進來給連文山倒了一杯茶,笑著退了出去。
……
……
敞開的窗戶外麵,夜色正濃,有微風習習。
房間裏隻剩下葉正文和連文山兩個人,一張圓桌是他們兩個之間唯一的障礙。
葉正文覺得有點憋悶,盡可能讓自己比較自然的笑了笑,說道:“連老師,真沒想到你會來看我,還在我爸麵前編了那麽……那麽一個故事。”
連文山輕輕一笑:“其實,我不是來看你的,我是來向你道歉的。”
“道歉?”
葉正文謹慎問道:“這話從何說起?我都叫您糊塗了。”
“葉大夫,明人麵前不說暗話。”
連文山微笑說道:“我是……”
“打住!”
葉正文心頭猛地一個激靈,說道:“連老師,我知道您是一名教員,這就足夠了。您喜歡喝茶,而且還喜歡畫畫,這都很好嘛,我覺得您這些愛好特別的能夠陶冶情操。咱們之間君子之交淡如水,何必說得那麽清楚?”
“葉大夫膽小,不敢橫生是非,我看得出來。”
連文山微微向前探了探身子,問道:“不過葉大夫,您真不想知道您這一槍為什麽挨?”
“!”
葉正文如遭雷擊,有一個瞬間,整個人都要傻掉了。
連文山這個問題太凶悍了,直接戳了他的心。
他哪能不想知道?隻是,他不能確定連文山今天來,是不是要把話挑明,再給他補一槍。
“英雄莫問出……那個,不對!是既往不咎……也不對,是……”
葉正文桌子底下的兩根腿都在悄悄哆嗦了,訕訕笑著說道:“不好意思,我……我是覺得難得糊塗,那個什麽,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好了,是吧?”
“有些事情能過去,有些事情過不去。”
連文山追問道:“葉大夫,你覺得瓦城村你留了陸政委五分鍾的命這事能過去?城南慘案你火線搶救十六條人命能過去?還是你幫我們從江口嘴裏撬出來機密情報的事情也能過去?”
葉正文臉上的肌肉使勁一抽,下意識的問了一句:“連老師,您,您真是共黨?”
“我不但是共黨,決議把來不及撤走的備用電台留在你那裏的是我,指派胡飛鵬出麵找你幫忙拿到江口藏匿文件地址的是我。”
連文山坦言相告:“把孫建安安排進城,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給了你一槍的也是我。”
“您……”
葉正文覺得自己都快哭了,苦著臉說道:“連老師,我都說難得糊塗了,咱何必把這些事都挑開呢?”
“因為我不挑開,最難受的是你。”
連文山笑了:“葉大夫,你可別告訴我,這兩天你心裏一點疑惑都沒有。你不想知道為什麽老周同誌要承攬竊取江口情報的事?你還是不想知道孫建安這個遠近聞名的神槍手,為什麽要你命的一槍,偏偏打在懷表上?”
“呃……”
葉正文撓撓頭,偷眼看看連文山,忽然腰杆一挺:“您要願意說,那就說吧!您要願意再來給我一槍的話,您也接著來。但我得聲明一句,當初我送安倍教授一顆毒藥,絕對不是為了毒死他,我是為了……”
“為了讓安倍教授撐不過酷刑的時候,自我了結。”
連文山猛不丁的截下他的話茬,替他說了答案。
“您……您知道啊?”葉正文很錯愕。
“我知道,我們都知道。但是,很多人不知道我們知道。”
連文山說道:“但事實上我們知道,我們甚至知道你和安倍教授在火車站站台上爭執,我們還知道,安倍教授這麽做,其實是為了保全你。之所以用這個理由刺殺你,就是因為小鬼子也好,二鬼子也好,都會比較容易的接受這個理由。”
葉正文臉上的肌肉忍不住再次一抽,萬分納悶的問道:“您的意思是說,這隻是一個……理由?其實你們知道我是無辜的?”
“當然。”
連文山點點頭,說道:“我們必須有個理由開這一槍,才能讓敵人相信,我們是真心實意的想要除掉你,我們和你,是站在對立陣營的。”
“等等!等等……”
葉正文有點沒轉過彎來,問道:“我能不能這樣理解:其實你們並不是真心想殺我,你們隻是想給日本人製造一個錯覺?”
“是的,我們希望,日本人相信你和我們完全沒有關係。”
連文山沒有否認,說道:“常規來說,如果我們到了要把你殺掉的地步,無疑說明雙方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而且,一般也不會有人為了證明這一點,拿生命開玩笑。”
“您這可不是開玩笑,您這是差點要了我的命。”
葉正文指指自己的胸口,說道:“那天孫隊長這顆子彈釘進去,您就得上墳地裏看我去了。”
“不會。”
“別鬧,挨槍子的是我好吧?”
“我已經說過,孫建安孫隊長是神槍手。”
連文山笑著問道:“你以為一個神槍手如果真想要你的命,隻有胸口一個攻擊地點?”
“呃……”
葉正文有點懵:“您不要告訴我,打我胸口,是孫隊長故意的。”
“更加準確的說——”
連文山直指他的胸口:“打你這個位置的懷表,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