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在吼 0072 老諜報
這是一個比較簡陋的茶館，看裏麵那些顧客的穿著也能猜到，在這樣的一個茶館裏不可能有什麽好茶可以喝。
隻有一層的建築，裏麵的空間卻是不太小，十幾張桌子穿插在撐起房梁的幾根粗壯木柱四周，不算擁擠。
臨近窗口的一張桌邊，坐著兩個穿了西裝的青年，兩雙眼睛賊兮兮的在對麵陸家灣街上轉悠著，注意到千葉英助和青木進門的時候，這兩位神色一凜，就想站起身來。
青木及時打了一個手勢，示意他們稍安勿躁，帶著千葉英助走過去，這才笑著招呼他們說：“兩位好久不見，拚個桌吧？”
“沒問題……”
兩個青年趕緊讓座，請千葉英助和青木坐下，自己去旁邊找了兩把閑置的凳子回來坐下。
“出發的時候，怎麽告訴的你們？”
明明受到了這兩個青年的禮遇，千葉英助的臉色卻十分不好看，低聲斥道：“你們出來執行盯梢任務，首要一點就是藏身於眾，即便是看到自己的親生父母，也要裝作不認識。看看你們剛才緊張的樣子，如果這裏有共黨或者軍統的人，一眼就能把你們認出來！”
“哈依！”
兩個青年十分羞愧，點頭認錯，其中一個說道：“副司令官閣下教訓的是，我們以後會更加小心的！”
“嗯！”
千葉英助點點頭，問道：“說說情況吧。”
“哈依！我們在陸家灣街布置了四組人手，我們是一組，還有一組在陸家灣街中段的一家麵攤盯著，剩下兩組分別在周老頭家的前後兩側臨時短租了兩套民房盯著。”
青年匯報說：“目前來看，暫時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這幾天隻有兩個鄰居曾經去敲過周老頭的家門，他們的身份我們已經確認過，沒有問題。”
“這太不正常了吧？”
青木皺眉道：“周老頭被我們秘密抓捕了四天了，他的共黨同伴這麽長時間裏都不聯係他的嗎？”
“的確不太正常。”
千葉英助問道：“周老頭的家呢，搜過沒有？有沒有暗道、地洞之內的秘密通道？”
“沒有。我們已經把周老頭家所有的箱子櫃子全都翻遍了，沒發現秘密通道。”
青年搖頭道：“為了避免打草驚蛇，我們還把我們翻過的地方全都做了複原。”
“吆西！這一點你們做的不錯。”
千葉英助歪著腦袋想了想，說道：“不過，今天把周老頭從司令部轉移到醫院，他被我們控製起來的消息有可能已經擴散出去了，共黨肯定想得到我們會在這裏設置暗哨，更不會來他家了。”
兩個青年對視一眼，主動請罪道：“副司令官閣下，屬下無能！”
“不說這些！”
千葉英助擺擺手，說道：“走！帶我去周老頭家看一看，沒什麽問題我們就撤了吧，繼續盯著他的家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
四個人在桌上留了茶錢，起身出門走了。
他們絲毫不曾注意，在茶館的另外一扇窗口處的一張桌位上坐著兩個人，其中有一位在千葉英助和青木進門的時候，一雙小眼睛時不時的就從他們這一桌上掃過。
這位穿著一身有些舊的長袍，看著有點邋遢，正是海貨店的於掌櫃。
坐在他對麵那個穿著一身街頭常見的女裝，打扮的很像尋常小戶人家大小姐的，卻是邱蔚然——她是背對千葉英助剛才落座那一桌的，不然的話，都有可能被千葉英助認出來。
“他們走了，看樣應該是去那個周老頭家了。”
於掌櫃小聲說道：“我看千葉英助有點意興闌珊，看來是一點收獲也沒有啊！”
“我們又何嚐不是沒收獲？”
邱蔚然搖頭道：“你在這裏也盯一天了，不也沒發現共黨的影子？”
“一碼歸一碼，我找共黨畢竟是為了問問情況，即便找不到，我也不怎麽失望。可鬼子們是想抓共黨，更何況，他們在這裏盯了四天一無所獲，心裏的失落感比我大。”
於掌櫃咧嘴笑了，又說：“邱副站長，小鬼子們準備放棄了，咱們是不是也撤？”
“等等看。”
邱蔚然端起茶杯，輕輕喝了一口，說道：“等他們走了，我們去周老頭家看一眼。”
於掌櫃一愣神，問道：“他那家我中午頭遠遠看過一眼，挺破的，應該沒什麽值得看的。”
“於掌櫃，您跟共黨打交道多年，應該比我更了解，共黨諜報人員最擅長玩的招數就是平地起驚雷，往往你覺得不值得看的地方，卻隱藏著眾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邱蔚然卻說：“小鬼子在周老頭家看不出什麽，不代表我們一定沒什麽發現。”
“您說的是！”
於掌櫃神色一凜，鄭重點了點頭。
……
……
上午在水產洋行盧經理那裏確認了有一名共黨被日軍司令部秘密抓捕，又從其它渠道確認被抓的是醫院做雜工的周老頭之後，於掌櫃就來到了陸家灣街附近，把周邊情況摸了一個底掉，也早早鎖定了在這附近盯梢的小鬼子。
眼見千葉英助和青木帶著四組八個小鬼子先後撤離了陸家灣街之後，他就和邱蔚然離開茶館，也去了周老頭的家。
周老頭的家，是一個尋常的院落，按照於掌櫃的說法，的確是挺破的，院子裏沒一樣像樣的陳設，房間裏也沒一樣像樣的家具，最整裝的是擺在堂屋的那張八仙桌，看著至少用了二三十年光景，桌麵上的漆都沒有了。
兩個人一人拿著一個手電筒，很快就把周老頭的房間檢查了一遍，的確沒什麽特別發現。
“真幹淨啊！”
邱蔚然忍不住感慨道：“這個周老頭如果不是普通老百姓，那就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諜報。家裏幹淨的居然一點線索都沒留，也真是夠老到的。”
“看看周老頭的家，我忽然覺得我該好好向人家學習學習。”
於掌櫃苦笑著說道：“我自問也算非常擅長掃尾巴了，但跟周老頭比，還是差了一些。”
“咦？”
邱蔚然再一次抬起手電筒，在西廂南牆上照過去的時候，忽然發現牆上掛著一個風箏，下意識的走上前去，仔細看了看，問道：“於掌櫃，你中午頭找人打聽過周老頭對吧？他平時喜歡放風箏嗎？”
牆上的風箏很新，跟周老頭的房間其他陳設相比，略顯不太協調。這就像是在一個金碧輝煌的宮殿之中發現了一個殘破的酸菜壇子一樣，由不得人不注意它。
“周老太不喜歡放風箏，他喜歡自己做風箏。”
於掌櫃那手電筒照照西廂靠西牆根處一張小桌子，說道：“您看，這應該就是他做風箏的地方。”
小桌子上，有不少剪過的布料，還有糊風箏用的漿子。
“周老頭平時唯一的愛好就是喝一口，不過他在醫院做雜工，收入有限，喝酒不太夠。”
於掌櫃繼續說：“鄰居告訴我，周老頭不上班的時候就在家做風箏，然後拿出去賣，也能賺幾個小錢。”
“原來是這樣……”
邱蔚然頓時失去了興趣，再隨便看了看房間裏其他的地方，就說：“撤吧。”
倆人關了手電筒，一前一後悄悄的離開了周老頭的家，出陸家灣街，沿北關大街東行，準備回城了。
路走一半，邱蔚然忽然停住腳跟，說道：“不對！咱們回去！”
於掌櫃一愣神：“怎麽呢？”
“風箏！”邱蔚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