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在吼 0067 僅僅是利用
葉正文的回答太籠統了，你可以理解他的意思是有點把握，也可以理解是基本沒什麽把握。
這個回答，千葉英助並不能滿意，所以他扭頭看了雨宮醫生一眼。
“副司令官閣下，傷者已經測不到血壓了，而且對疼痛刺激也沒有任何反應，目前隻剩下呼吸和心跳還沒停止。但是他的呼吸和心跳，其實也都是儀器維持的結果。”
雨宮醫生猶豫了一下，說道：“在我看來，不管葉大夫準備用什麽樣的方法繼續搶救，可能都是徒勞的。”
他說的是葉正文，但千葉英助從他口中確認的是，他徹底束手無策了，指望他完全沒可能。
“聯係醫院，安排轉移。”
千葉英助當機立斷，吩咐青木道：“告訴醫院，務必保證轉移安全，我需要傷者現在是什麽狀態，到醫院之後還是什麽狀態。”
“哈依！”
青木欠身鞠躬，轉身要走。
“且慢！”
葉正文把他叫住，對千葉英助說道：“千葉副司令官，能不能請青木太君給我找一輛車，我需要回醫館一趟——醫院沒有中藥房，而我需要動用大批的藥材和一些器具，這些東西，我需要回醫館去取。”
“沒問題！”
千葉英助點頭道：“如果葉大夫不反對的話，我親自陪您去。”
……
……
兩輛邊三輪摩托車一前一後拱衛著一輛黑色的小轎車，穿行在鳶都城的大街小巷之中。
小轎車的後排車座上，葉正文板著臉靠車門坐著，刻意拉開了和千葉英助的距離，有點像是一個還在鬧情緒的孩子。
千葉英助把他的小動作看在眼裏，不覺苦笑道：“葉大夫，真的還在生我的氣？”
葉正文其實說不上生氣，那天回家和葉景鑠一席談之後，他已經徹底想明白了，能夠盡量跟日本人拉開距離還是要拉開距離，再說，作為一名從後世重生於這個年代的人，他太清楚小鬼子們在中國犯下的累累罪行了，跟千葉英助做朋友，那不是跟仇人同吃一碗飯嗎？
既然已經跟千葉英助翻臉了，何必再扯在一起？
當然，他今天見到千葉英助之後，很多次貌似是在鬧脾氣，其實都是故意為之。
還是那個話，千葉英助找他搶救的是一名共黨，這個事情太微妙，他不先把自己摘清楚，後患無窮。
“千葉副司令官真會開玩笑，我有什麽資格生氣嗎？”
葉正文淡淡一笑，說道：“您懷疑我是職責所在，我無辜是我自己對自己的認識，這根本是兩回事。”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葉桑……”
千葉英助看他還是抵觸這個稱呼，隻好改口說道：“葉大夫，我給你說實話吧，其實懷疑你的時候，我心裏也一直在糾結這種懷疑是不是有道理。我們認識時間雖然不長，可你用你最真誠的態度和精湛的醫術，已經多次證明了你的無辜，我有什麽道理懷疑你呢？”
“這種糾結沒有意義。”
葉正文望著車窗外麵說道：“中國人有句老話，叫知人知麵不知心，或許我隻是在你麵前偽裝的比較好而已。”
“不會不會，葉大夫不是這樣的人。”
千葉英助說道：“不過，你得理解我，司令部不是我一個人，懷疑你的結論也不是我一個人做出的，我不可能枉顧大家的意見，堅持己見。你說是嗎？”
“你可以替我擔保的。”
葉正文冷冷一笑：“當然，我現在知道了，我這個想法太天真。”
“是是是，我現在知道錯了，真的……”
千葉英助朝他身邊湊了湊，說道：“葉大夫，我真誠希望那些不開心的事情就此掀過去，咱們還能回到從前。”
葉正文沉默了。
因為他明顯感覺到，千葉英助真的是在努力贏得他的原諒。
如果刨除千葉英助侵略者的身份，以這種態度而言，不原諒他似乎都有點說不過去了。
但，真的要“原諒”千葉英助？
“葉大夫，這個傷者對我非常重要，我不瞞你，他甚至比當初的江口君更重要。”
千葉英助看他臉色和緩，謹慎說道：“所以，我希望你再一次幫我一把，不管想什麽辦法，都要把這個傷者救活。如果你暫時不願意接受我作為一個朋友的委托，就當是我這個大日本帝國皇軍駐鳶都城司令部副司令官求你了。”
“不敢。”
葉正文心底剛剛泛出的一點對他態度的猶豫徹底消失了。
因為他聽得明白，千葉英助說這麽多軟話，隻是希望他能盡心盡力的把周老頭救醒而矣。
想想也是，千葉英助真要道歉，需要拖到現在這個時候嗎？不過是現在有求於他葉正文，又擔心葉正文悄麽聲的使壞，才不得不低頭罷了。
畢竟，周老頭的傷勢隻在生死一線，醫院都要宣布死亡的人了，葉正文但凡有一點不用心，周老頭就死定了，而且誰也說不出什麽來。
一切，都是利用，也僅僅是利用。
“千葉副司令官，那我最後一次以朋友的身份告訴你——”
葉正文正視著他的眼睛，說道：“我不能給你保證一定能把人救活，但我一定會全力以赴！”
為了共黨，為了周老頭！
……
……
二流子百無聊賴的靠在醫館門口，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發呆。
一樓檢查室的門忽然打開，邱蔚然陪著一位太太從裏麵走了出來，輕聲囑咐了兩句，又拿了一點藥給她，送她出門。
“邱醫生，有個事情我也不知道當問不當問。”
這位太太人都要出門了，臨了還是有些為難的開了口，問道：“聽說你們葉少爺和千葉副司令官翻臉了？真的假的？”
“有嗎？”
邱蔚然故作詫異的看她一眼，問道：“您這是聽誰說的？”
不可否認的是，醫館現在有那麽多夫人太太前來看病，有她盡心維護雙方關係的因素在，但最主要的原因，其實還是因為葉正文原來跟千葉英助的關係。
這些夫人太太們的丈夫，大都在鳶都公署任職，就連公署知事茅季晨都羨慕葉正文跟千葉英助搭上了關係，他們當然也羨慕。這層關係在，這些公署官員未必用的上，但保不齊什麽時候就會有用，可如果這層關係不在，去哪看病不是看，何必一定來這裏？
邱蔚然猜得準這些官員的夫人太太們的心思，所以她很不希望葉正文和千葉英助鬧翻的事情傳揚出去。
“都這麽說呀！”
太太說道：“我聽我家那位說，有天晚上出去下館子，湊巧千葉副司令官和葉少爺也在那家館子裏找了個包間喝酒，結果沒一會兒葉少爺就摔門走了，鬧得很不愉快。”
“您瞧瞧，這像是翻臉的樣子？”
邱蔚然笑了，說道：“千葉副司令官是什麽人，是隨隨便便哪個誰都能摔門走的？如果他們倆真鬧翻了，你覺得千葉副司令官能咽下這口氣，早讓人把我們醫館封了呀！”
“呀！還真是這麽回事。”
太太眼神一下亮了，心裏的疑惑也放下了，訕笑道：“邱醫生，你看我今天純屬多嘴了，說多說少的，您可千萬別跟葉少爺說……”
倆人正說著，兩輛邊三輪摩托車拱衛之下的黑色小轎車已經在門口停下。
車門打開，一邊下來的是葉正文，另外一邊下來的赫然正是千葉英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