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在吼 0028 慘無人道
所謂“再借杯酒”，是因為這位方才已經喝過這頓慶祝酒了。這位三十五六歲年紀，姓於，是在曹家巷開海貨店的，鋪麵跟醫館斜對著。
“於掌櫃，您這打聽了什麽事啊，能把您嚇成這樣？”
葉景鑠抓起酒壺又給他倒一杯，好笑的看著他，說道：“今兒個我定了不少席麵，酒剩下不少呢，一會兒你帶兩瓶回去？”
“葉老爺您當我饞酒呢？”
於掌櫃憋著嘴搖搖頭，把個身子半壓在桌麵上，說道：“列位，不騙你們，咱們鳶都城真是出大事了。上午那個什麽司令官還是副司令官過來，你們沒見他一身血？”
大家心裏都是咯噔一下，葉正文問：“他們這是出去殺人了？”
“何止是殺人了，是殺海了！”
於掌櫃左右瞅瞅，又往前趴了趴，說道：“昨兒個晚上，城南徐家大路村那邊的鐵道，讓八路軍遊擊隊的人給破壞了，差點沒把皇軍一趟列車弄脫軌。皇軍連夜徹查，今天天不亮就出兵了！”
悄悄指指門外，他又說：“我聽說城南那邊的徐家大路村、石拉子村，還有趙村、檢銅村，都叫皇軍一把火給燒了。皇軍到了之後那是見人就殺，見房就點，死了一堆一堆的人。”
“真的假的？”
葉正文眼珠子一下瞪圓了，問道：“照你這麽說，千葉副司令官今天過來，就是從城南殺完人過來的？”
“肯定就是啊！”
於掌櫃搖頭歎息道：“可憐呐，好幾百間房子，好幾百口子人，一早上的事，全沒了。聽說就趙村那邊跑出來一部分人，其餘幾個村幾乎沒人了。”
他說的簡要，但簡單的話語落在葉正文和葉景鑠、二流子的耳朵裏，很容易的就跟前天在城南大道上見到的那一幕聯係在一起。
今天淩晨的慘劇，隻會比那天更慘烈更慘無人道！
“小鬼子……”
葉正文悄悄的攥緊了拳頭，直覺內心裏一股悲憤慨然滋生，卻無處宣泄……
……
……
韓家過道。知遠書店。
東廂之中，從老蔡口中獲知城南慘劇的連文山，握著茶杯的手不住顫抖。
“冤有頭債有主，小鬼子有種跟我們幹一場，拿著老百姓出氣算什麽本事？”
老蔡咬牙切齒的說道：“四個村，好幾百間房，好幾百口子人，居然就這麽給燒了，給屠了！這群小鬼子，沒人性啊！”
“老蔡，血債還要血來償，這筆賬咱們遲早要跟小鬼子清算！”
連文山沉聲說道：“眼下，我們最主要的任務還是趙村那個自衛隊伍的引導問題。我聽說小鬼子打趙村的時候，自衛隊伍奮勇抗爭，實在撐不住，才選擇了撤退，走了有六十幾號人。我就想，他們一朝之間家破人亡，萬一一腔憤怒控製不住，是要出事的。”
“家破人亡呐，那個血性漢子能忍得住？”
老蔡歎息一聲：“老林給我說過這個事，他也挺擔心這一點的。所以他報告了詳細消息之後，接著就回去了，見機行事吧！”
“這樣最好！”
連文山點頭道：“趙村這股抗日力量純屬群眾自發，難能可貴，咱們必須要想辦法保留住這股力量，用我黨的鬥爭思想把他們武裝起來，更加有效的打擊敵人，消滅敵人！”
“還有一個情況，老林暫時還沒完全摸透，希望連老師這邊如果有可能的話，能夠調查調查。”
老蔡說道：“今天早上，遊擊隊去接應趙村逃出來的群眾，發現還有另外幾個生麵孔在給他們打掩護，最終帶著人往南撤了，不知道是什麽人。”
“另外的生麵孔？”
連文山一愣神，仔細想了想，皺眉道：“往南去的話，那是原來鳶都縣長李文利部的地盤啊！難道是李文利的人？”
“不太像，老林說，那幾個人戰鬥能力不錯，像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李文利手底下沒這樣的好手！”
老蔡說：“況且，日本人占了鳶都之後，李文利驚弓之鳥一樣，有這樣的好手肯定充實進自己的警衛隊了，哪可能放出來回鳶都，跟鬼子對著幹？”
“這倒也是……”
連文山仔細想了想，說道：“這個事情可以先放一放，回頭我再想辦法了解了解情況。”
掏出一隻舊懷表看看時間，他又說：“老蔡，你這邊和老林保持好聯係，有什麽事立刻通知我。”
他抓起桌上放著的一份報紙，說道：“我這邊還有點事，就先回去了。”
“好！”
老蔡起身相送，猶豫了一下，多問了一句：“上級有新任務？”
“嗯。”
連文山搖了搖手裏的報紙，說道：“加急任務。”
……
……
城南慘案的消息，把醫館開業僅存的那點喜氣全都衝散了，下午回醫館之後，葉正文情緒有點低迷。
尤其不知道是不是上午開業期間，來過那麽多小鬼子的原因，醫館也沒什麽生意，讓紅妝未撤的醫館給人的感覺越發沉悶。
邱蔚然找他來請假：“葉少爺，中午聽了那麽一檔子事，我心裏特別堵得慌，想跟您請個假，出去走走，您看行嗎？”
“行，怎麽不行？”
葉正文苦笑一聲，說道：“不是今天剛開業，我不好不在這兒盯著，我都想出去走走呢！蔚然你去吧，醫館這邊有我。”
“謝謝葉少爺，那我去換件衣服。”
邱蔚然一頭鑽進樓梯下麵的小雜物間，脫了白大褂，換上自己的衣裳，出去跟葉正文告了個別，就離開了醫館。
在門口守著的二流子看看她背影，回頭跟葉正文說：“少爺，邱大夫事挺多啊，前天請假說朋友來了，一直到昨天晚上才回來報到，今天又說心裏堵得慌。多虧咱醫館暫時沒病人，要真忙起來，她這樣怕是指望不上啊！”
“蔚然看著不像沒數的人，醫館真忙了，估計她也就不好意思請假了。”
葉正文笑笑，問他：“怎麽著？你是不是也心裏堵得慌，想去淑靜嫂子那裏散散心？”
“少爺，你就知道拿我開心。”
二流子臉上一紅，剛想反駁兩句，眼角餘光瞅見醫館門前進來個人，趕緊招呼：“先生您裏麵請，您……您不是連老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