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風在吼 0027 借杯酒壓壓驚
車輪滾滾，馬路兩邊的行人紛紛避讓，而醫館內外祝賀開業的來賓們也紛紛變色，抬首翹望。
很快，兩輛軍用卡車全都開到了醫館門口，大家這時候才發現，原來在兩輛大卡車之間還夾著一輛邊三輪摩托車，車上坐著的那位是……
“千葉副司令？！”
茅季晨邁著兩條小肥腿，像是一隻貼地龍一樣從醫館裏飛奔出來，點頭哈腰的賠笑道：“我說今天怎麽一出門就聽見喜鵲叫，原來是注定今天要撞見您啊！千葉副司令您……您這是……”
他臉上的笑容已經僵住了，因為他注意到，在千葉副司令的軍裝上居然沾著血跡，包括他手上的白手套，也有點點鮮紅，暈染出一身的殺氣。
不單單是他，那兩輛卡車上的小鬼子士兵居然也都殺氣騰騰，身上帶血。
“茅會長也在啊！”
千葉英助抬腿下車，略顯僵硬的臉龐微微一鬆，環顧在場所有人，問道：“你們這都是來祝賀葉大夫醫館開張的？”
大家夥臉上的笑容就都有點幹澀了，承認吧，千葉英助帶了輛車殺氣騰騰的小鬼子，不承認吧，怎麽解釋這麽多人聚在這裏？
“千葉副司令，您還真來了？您……”
葉正文硬著頭皮擠過來，有些尷尬的笑笑，問道：“您這是打哪兒回來？”
“葉大夫好！祝你醫館開業大吉，生意興隆！”
千葉英助向著葉正文微微躬身行禮，才又說道：“那天我說了要過來，今天肯定就要過來的。不過不好意思，我今天淩晨臨時出去執行了一下公務，怕誤了你的時辰，就沒有來得及回去換衣服，有點不像話了。”
“不敢不敢！”
葉正文連連擺手，說道：“千葉副司令官太客氣了，我這就是一個小小的醫館開業，您要忙，就先忙您的好了，真不用著急趕過來的。”
“真正客氣的是你葉大夫才對！”
千葉英助咧嘴一笑，說道：“你妙手回春，找到了我兒子的病根，是我們一家的恩人！”
他們倆你一言我一語這一說，圍觀眾們倒是不緊張了，但很多人看葉正文的眼神多少有些不太一樣了。
小鬼子侵占鳶都，大家夥沒有能力守衛家鄉，為了生計，不得不屈服於鬼子們淫威的大有人在，但心有不甘，懷揣抵觸心理的也不在少數。
如今看葉正文跟身居副司令官職務的鬼子談笑風生，不少人心裏就多多少少有點不舒服了。
葉景鑠臉上也有點掛不住，上前一步，訕笑著拱手道：“太君，小兒醫館開業，沒想到太君大駕光臨。太君，快裏麵請坐吧！”
他是想把千葉英助請進醫館裏，至少不會讓街上那麽多來來往往的人看見葉正文和千葉英助相談甚歡。
“對對對！”
茅季晨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附和道：“千葉副司令官，您快裏麵請！”
“這位應該就是葉大夫的父親大人了！葉先生您好！”
千葉英助沒搭理茅季晨，卻是向葉景鑠點頭致意，然後擺手說道：“我很希望有幸參加葉大夫醫館的開業剪彩活動，不過軍務在身，恐怕沒有這個榮幸了！”
他鄭重其事的向葉正文鞠躬道：“葉大夫，回頭找個時間，我再帶著花子和兒子一起過來，向您賠罪！”
“千葉副司令官千萬別這麽說。”
葉正文趕忙說道：“您有事先忙，不用管我的。”
“既然這樣，那我就先告辭了！”
千葉英助回身上車，猛地一擺手，邊三輪摩托車和兩輛軍用卡車一起發動，很快開走了。
“葉少爺？葉少爺你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茅季晨一臉諂媚對葉正文說道：“千葉副司令官可是駐鳶都所有太君裏麵的二號大人物，您這兒開業，他居然能百忙之中抽空過來露個臉，還說要帶夫人和公子以後再來謝罪。想我這個維持會的會長，見了他都不敢挺直腰板啊！嘖嘖！葉少爺，您真是太牛了！”
“茅會長真會開玩笑……”
葉正文實在看不上他那一臉笑，扭頭問葉景鑠：“爸，時間差不多了吧？咱們剪彩吧？”
……
……
中午11點18分，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中，簡單的剪彩儀式之後，原本罩在匾額上的紅綢終於揭幕，葉正文作為醫館的主人說了兩句之後，葉正文醫館正式開張。
本來葉家還安排了午餐招待，就在東關大街上定的館子，但剪彩之後，絕大多數來賓們借口有事先行告辭了，到最後留下的人不過坐滿了兩桌，其中還有葉景鑠、葉正文父子以及邱蔚然和二流子兩個自己人。
這頓飯吃得挺沒麵子的，葉景鑠心情十分不美好，好歹熬著把大家都送走了，他才忍不住小聲對葉正文說道：“你醫館開業，本來想咱們葉家能在鳶都城露個臉的，那個叫千葉的小鬼子一來，把事全攪了。這下好，我老些生意夥伴以後不太好處了。”
“沒開業之前，千葉來過一趟，說要今天來，我當他隨口說說的，也沒想到他居然真來了。”
葉正文歎息道：“爸，你也別擔心，常言道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說到底咱們葉家跟小鬼子也沒什麽牽扯，時間長了，那些叔伯們也就知道今天這事咱也純屬無奈了。”
“話是這麽說……”
葉景鑠跟著一起歎息，抬頭看看他，又說：“兒子，你當大夫的，什麽病人都能遇上，其中也包括日本人，你現在又跟那個千葉副司令官認識，說讓你以後不給日本人看病不現實。爸爸別的不求你，就求你一件，咱家絕對絕對不能跟小鬼子狼狽為奸！聽見沒？”
“爸，你就放心吧！”
葉正文鄭重回應道：“說句醫生不該說的話，真有日本人來求醫，我拚著不要名譽，也得給他往死了治！”
“好兒子！”
葉景鑠眼神一下亮了，端起酒杯說道：“來，咱爺倆喝一個！”
同桌的邱蔚然一直豎耳朵聽他們爺倆小聲說話，這會兒也跟著端起酒杯，說道：“葉大夫，我也敬你！”
“還有我！”二流子同樣舉杯。
四個人酒杯一碰，好似把今日開業的鬱悶一下碰走了。
這時候，酒館門口有個人路過，看看他們這邊這桌上的四個人，轉身進了店，走過來一屁股坐下，自己倒了杯酒仰頭灌下去，才小聲說道：“葉老爺，葉大夫，不好意思，再借杯酒壓壓驚，剛打聽到一個事，快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