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大日子在後頭
車子還在行駛,但是駕駛座的容成已經笑得似乎摸不到方向盤。
入畫當然不怕。
入畫冷冷講:“你要是死了……即便是陽壽未盡,你那肉身也會撞的血肉模糊,到時候,又要驚動那位白老師嗎?”
入畫扭頭平時前方,雖然容成笑得誇張,倒是車速還是穩妥,行駛在路上也不見有驚動探頭或者交警的主意。
好在雖然容成平日見慣真的刀槍彈雨,索性他還是具備凡人一貫的優良美德,就是惜命。
容成很快收斂笑意,專心開車。
入畫也不再碎嘴。
專心凝視前方。
這一個專心,立刻就讓入畫發現了不同:“這不是回家的路。”
容成:“誰我要回家?”
入畫扭頭:“我見在醫院把我從容若身邊扭過來就覺得不對。你要帶我去哪裏?”
入畫講:“你非要清楚。否則我就跳車。”
容成樂:“你倒是跳啊。得好像我多怕你跳車一樣。”
容成一邊繼續不緊不慢地開車一邊漫不經心道:“你就算是現在跳下去,如碟中諜或者零零七的男主角那樣在地上翻滾個幾圈,被車輪子碾壓個幾遍,然後再如男主角或者反派那樣在車流中逃之夭夭,我也能把你照樣抓回來。”
入畫想要做一個緊握座椅皮革的動作。偏他一掌下去,落了個空。
入畫幾乎算是怒視他:“所以你果然是別有目的要帶我走?”
容成似乎好像是沒有聽得到入畫語氣中的憤怒,他一邊開車一邊平心靜氣地在講話。似乎這車內是一種非常平和的環境。
他帶著無線耳機,以至於入畫也不知道他到底輸入到導航中的目的地在哪裏。
入畫心中確實開始升起一絲的不安。不安是從醫院被容成叫住就開始的。
而現在,在話題即將扯開的時候,不安已經開始不受控製的上升到了恐懼。這種恐懼是入畫拚盡全力想要抗拒它產生和出現的。
入畫心想,原來靈魂也會感到恐懼。
他以為一旦從人變成鬼,就會不受到驚嚇的控製了。
卻原來不是如此。
是他一廂情願。
鬼,原來也會被人給嚇到嗎?
這個問題,如果入畫去揪著問容若。容若大概會回答肯定。因為人間有一句話,叫做人嚇人嚇死人。
就是這個道理。
可是若是如此,入畫也會分辨,那是人嚇人。又不是人嚇鬼。
人嚇鬼會如何?
容若大概回答不出來。
不過沒關係。
這個問題,入畫不必去過問容若。容成立刻就要帶入畫去尋找到答案。
答案在紅旗閘中學門口。
紅旗閘。之所以有這個名字,是因為這個中學屬於紅旗閘鎮。它屬於申城的郊區。開車需要將近兩個時。
沒有通地鐵。
紅旗閘鎮房價便宜,地皮也不貴。有很多的工廠選址在這邊。還有不少的大學城選址也在這裏。而屬於這個地方的紅旗閘中學,建校年齡大概可以和紅星中學相互較量一番。但是能夠較量的也隻有校齡了。容成在申城長大,幾乎不知道紅旗閘中學這個名字。
他第一次知道,還是在容若初中的時候。
容成把車子停在人行橫道的一邊。此時還不到中學放學的時間,周圍的車輛也不多,但是門口已經有學校保安和交警在做準備。
容成在車上熄火,拉下手刹。擰開一瓶水,靜靜等。
他耐心很足。
如果可以,他甚至可以不動聲色,靠一瓶容量的礦泉水在車裏蟄伏三三夜不叫人發現。
但是入畫沒有這個耐心。
他招搖慣了。仗著無人看到,一向很喜歡在容若和同學聊的時候,各種耍寶。反正沒人看到。容若也當做不知道。
但是如今,入畫可不敢在容成麵前如此。
雖然入畫也不知道,到底自己在怕些什麽。
不過容成顯然沒有蟄伏的想法。
他很閑適,甚至開始給入畫科普:“我知道這個學校的時候,是去送容若考試。還挺巧合的。那個時候申城九校聯考。申城排名前九名次的學校每一年會有一次很大的統考。排名的名次會成為將來升學的一個條件。我也不是很清楚。容若在的紅星中學每一年都是主考校。他們會打亂排序。那一年,紅星中學來了很多紅旗招展中學的學生過來參加考試——那也是紅旗閘中學第一次進入申城前九的排行榜。”
入畫懶得去聽這些與他無關的事情。
可是又實在是沒敢或者沒好意思打斷容成那種毫無意義的‘絮叨’。他隻能在中間容成停頓的時候嗯一聲。表示自己在聽,表示在捧場。
入畫其實更想要懟他。
這些無關的話題做什麽?
拜托,我們又不是朋友。不必強行尬聊吧?
大概尬聊這個定論,似乎如此覺得的隻有入畫。
容成或許是覺得他們二者的氛圍算是不錯。於是依舊沒有自覺地在自顧自的講。
“這個紅旗閘中學雖然算是鎮上的學校,不過我了解過,這裏的老師的資曆都很好,有的甚至會請名校退休的高級教師來此返聘。而且能上這所學校也不容易,需要成績很好,體美勞全麵結合。不是那種靠錢可以進來的。這裏學生發生校園霸淩的幾率比別的鎮上的中學要低。一般的學生都是走讀,不太住校。學生也都是鎮上的。不過因為工廠和大學城的陸續遷移過來的緣故,班車和私家車比往年多……所以學生出事故的比率就上升了。當地的交警和學校的保安每次都在上下學的時候非常緊張。”
入畫聽到這裏,順著容成的視線看去前麵校園門口方向。
果然見到有穿著製服的交警開路,也見到在前方各處設置了慢性的指示燈和標誌牌。不過,雖然如此,入畫還是看到這條馬路上從容成停車的時候開始計算,陸續已經過去了三輛重型卡車。
容成也同樣見到。
容成:“這就是麻煩。中學生的身高和卡車司機的視線死角,是個死命題。”
入畫:“那就改道啊。叫卡車司機改道。不要在學校附近行駛不就好了?”
“好主意。”容成淡淡地,敷衍態度地講,“那就要修路了。還要重新規劃城市建設方向了。”
容成:“這種規劃路線……的價格。比賠償款,區別很大的。”
入畫有些錯愕的表情現在臉上。
他有些難以置信,覺得自己是聽錯了,亦或是理解錯了。
入畫再三看了容成好幾眼,期間好幾次張嘴想要什麽。到底還是閉了嘴。
容成似乎沒看到身邊入畫的動作。
他擰上水瓶的蓋子。講:“放學了。”
放學了。
隨著容成的話音落地。前方響鈴。幾乎是同時。一群穿著同樣紅白相交的校服的少年少女湧出校門。或者三兩成群,或者獨來獨往,或者勾肩搭背。總之是青春洋溢。成批的學生路過容成停著的車子,目不斜視的走過去。
容成看著學生走過,女孩的馬尾一甩一擺。很是青春。
不過,也太吵了。
青春的氣息,原來就是充斥著嘰嘰喳喳個不停的雀鳥。
有笑聲,有打鬧聲,還有隨著跑步起來的腳步聲音帶起的書包的拍打衣料的聲音。還有,刹車聲。
隨著一聲交警的鳴笛和一片驚呼,一聲長長的刹車聲打斷了那些嘈雜的‘青春朝氣’。
一輛停止的車前麵,一咕嚕爬起來一個穿著校服剪著短發的少年。那少年身手麻利,飛快的站起來拍打自己校服上的灰塵,還衝著眼前驚魂未定的車主鞠了個躬。
校門口的老師最先反應過來,衝過去一把拉住自己眼熟的學生,聲音都發著顫音:“.……沒事?撞到沒有?頭疼不疼?要不要緊?”
她甚至隻敢出聲問,不敢伸手去確認。一定撞到了!
剛剛她沒看錯,這個孩子被撞的在地上滾了好幾圈。而且是狠狠撞上了頭。
結果這個學生隻是短暫地在地上靜止了一會,就立刻一咕嚕翻身爬了起來。似乎毫發無損的樣子。
這簡直不可思議。
和身邊鬆了一口氣的學生不同。老師和同時趕來的交警對視一番,雙方心中都有了更上一層的憂鬱。
交警立刻撥打了急救電話。
“沒有外傷挺好的。但是現在就怕是不是山了內髒。”交警不放心的在學生麵前揮動了一下手指,“這是幾?”
學生眨巴眼睛,乖巧回答:“一。”
老師也問:“你還知道自己叫什麽?”
學生還是眨巴眼睛,依然乖巧:“成畫。”
成畫:“老師,您是我的班主任。黎老師。老師,我真沒糊塗。”
老師鬆了半口氣。還是不放心:“想不想吐?你剛剛撞頭了!”
成畫搖頭。
老師情不自禁埋怨:“在班上講了多少次!別追逐打鬧別追逐打鬧!怎麽就不聽!眼看著就要中考了!出點什麽事情怎麽辦!”
成畫老老實實道歉:“.……對不起。”
對不起也要上救護車。
紅旗閘醫院聽學校門口出了車禍,撞到一個學生。還以為過來會看到血肉模糊的場麵。結果到了現場,居然還是學生自己爬上救護車的。
老師也跟著。緊緊抓著成畫的手不放。
一直跟檢查的醫生通報自己班級學生的情況。
“成畫。叫成畫。成功的成,畫畫的畫。”
“對,十四歲。”
“初三呢,讀初三。美術生。”
“身高?身高一米七二,一百一十五斤。太瘦了會不會受到的撞擊更重?”
老師擔心不是多餘的:“我們以前有個鄰居從三樓陽台上摔下去,結果把他老婆也扯下去了。他胖,結果就一點皮肉傷,他老婆摔成了骨折。就是因為瘦。”
成畫:“.……”
醫生:“.……”
醫生在救護車詢問了大概的事發經過。也擔心會不會有內髒受損的情況。雖然老師會有可能講的誇張,可是紅旗閘中學門口發生車禍這並非是唯一一起。不得不引起重視。
醫生先開始聽心跳和雜音。
正常的。
醫生鬆了一口氣。
又測試了聽力,檢查好了瞳孔變化。
醫生又是鬆了一口氣。
“夥子,你運氣不錯哦。”
成畫也笑,調皮學電視劇裏的台詞:“.……我的大日子,還在後頭呢!”
醫生大笑,對老師:“開得起玩笑,還記得住台詞。放心吧,沒撞傻。”
老師本來想習慣性的抬起手戳他的頭,現在又不敢。畢竟剛剛嚇了一場。隻能言語訓斥一番:“你這孩子!能不能別叫老師犯心髒病!”
老師對和她同齡的醫生訴苦:“這麽大年紀了。.……都要退休,還趕著這事發生在眼前。真是要嚇出病來。——醫生你是不知道,這孩子,是我們班特別有希望考上紅星中學的.……萬一出個三長兩短,我的命也不要了。”
醫生果然‘哎呦’一聲驚呼。在看成畫的目光都不一樣:“紅星中學啊……這可是不得了。上了紅星中學,那以後前途無量啊。夥子還這麽冒失!”
成畫低頭,做虛心接受批評的老實態度。
老實滿意。
“今這個孩倒是聽話。”
醫生:“估計孩子自己也嚇到了。”
醫生安慰:“別怕,去醫院做個檢查,老師放心,你自己也放心。”
跟隨的警察也講:“今這事也不能全怪你,那個車沒有在經過學校路段減速,否則也不至於看不到你。私家車,又不是重卡。你算是受害者。回頭我們會跟你家裏人講。到時候叫家裏人來接你。”
老師講:“這孩子家裏人平時在市區上班。周末才回來。家裏平時就一個阿姨。回頭我送孩子回去。”
檢查當然無恙。
醫生誇他運氣好。
讚同他講的‘大日子在後頭’的法。
老師再三叮囑他要看路。最終同意了成畫的要求,在家裏家裏還有一段的地方讓他自己回去。
成畫背著書包,慢吞吞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夏的時候,晝長夜短。到了六點鍾色還沒有完全擦黑。夕陽很漂亮。不過沒有落盡就被眼前逐漸起來的工廠煙囪給擋住了。
同樣擋住他的還有容成。
容成等他抬頭,才做出一個痞子笑來:“朋友,是要回家嗎?我請你吃飯怎麽樣?”
成畫這個時候才露出一股凶惡勁頭來,他一字一句,仿佛都是從牙縫裏擠出來那樣:“好你個容成,好你個指路人……你把我做不成靈鬼,就把我塞進肉身裏……你好大膽子,就不怕我向那位神靈告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