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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和自己約定來生的是桂皮花椒和大料

  賀蘭願講這句話的時候,容龍就一直在用眼角餘光盯著門口空地。等到賀蘭願完,他又瞥了一眼門外:那個廚子鬼原本蹲在門口,氣勢洶洶又眼巴巴看他。他長得胖,蹲在那裏,向一坨碩大的山。


  廚子鬼見他不理會自己,隻顧著和賀蘭願話,那還剩幾分的眼巴巴又被全部的氣憤取代。


  廚子鬼氣哼哼的蹲在門口盯他。同時也沒漏了這樣光明正大聽牆角的機會:他瞪大眼睛,同時又豎著耳朵。


  廚子鬼一開始對於容龍的話報以不屑,不信,不聽的抗拒態度。他打定主意這些辭都是容龍找的借口,這伎倆又不是他第一次見:容龍昨就用過一次了。好容易半夜被他煩的不行送零口,今又故技重施軟硬不吃起來。


  又一大早來找這個死對頭聊。就是在江湖世家裏當廚子,廚子鬼也是搞不懂這些江湖饒套路:這個賀蘭願可是放了話要殺了他呀。明明應該是死對頭不是嗎?見麵就算是不真刀真槍也該拳腳相向來一出。怎麽還能心情氣和的同桌吃起飯了呢?


  嗬,江湖人。


  隻是他越聽越沮喪。尤其是聽到賀蘭願那句‘這個買賣不劃算’的時候,他臉上的氣憤明顯萎靡了一大半。


  容龍瞥了一眼無措沮喪又一臉迷茫的廚子鬼,故意歎一口氣:“若是所有的鬼都像你這樣清醒就好咯.……省的我浪費口舌。苦口婆心,好心當作驢肝肺。”


  賀蘭願把容龍那一瞥看在眼裏,心中悶笑。


  “不過.……”賀蘭願轉了轉眼珠,一抹壞笑出現在嘴角和眼尾,“這凡事都有個萬一的。萬一今生平平無奇,來生也不過如此,依然庸庸碌碌一生,還不如當個靈鬼,享一潑富貴。不定來世庸碌而死之後,就沒有那個運氣,再遇到一個容氏的人了呢。這種緣分的事情啊,很難保證的。你,萬一你不肯和我合作,我殺了你交差……你這年紀,還沒娶妻吧?這容氏可就斷根了……”


  賀蘭願一臉認真:“這叫過了這村兒沒這店兒。”


  容龍從聽到他的‘不過’賀看到那抹壞笑的時候心裏就‘咯噔’了一下,覺得事情的走向怕不是要失控。


  果然對賀蘭願就不該有什麽指望。


  一邊門口原本沮喪茫然的廚子鬼,聽到那一句‘不過’的下文之後,那片茫然頓時掃了一半去。


  賀蘭願尤顯不足,他火上澆油:“而且萬一,再來個更慘的,下一輩子投錯了胎,成了豬成了狗,別那庸碌人生了,不定剛剛滿月就成立烤乳豬……好容易艱難長成一隻成年的豬,結果還未曾來得及情竇初開,就被燉成了冰糖大豬肘子……”


  “啊……”賀蘭願,“那個時候才會知道,原來和自己約定來生的並不是什麽佳人,而是桂皮花椒,和大料!”


  容龍啪一聲放下筷子:“你快閉嘴吧!”
……

  賀蘭願短暫的閉了嘴。


  其實也不算是閉嘴,他隻是收了聲。


  他掩住嘴,對容龍做無聲的口型:“那隻鬼呢?”


  “跑了,”容龍沒好氣,“一邊喊著‘我不要變成豬蹄我不要變成豬蹄’,一邊跑遠了。”


  賀蘭願哈哈大笑。


  白停雨沐浴回來,還沒走到門口,就看到笑得毫無形象幾乎快掉下凳子的賀蘭願。


  白停雨愣了半刻:“你怎了啦?你瘋啦?”


  白停雨吐槽完賀蘭願,又看到一邊的容龍:“你怎麽在這裏?你怎麽吃了我的早飯?!”
……

  今是流水筵的最後一。


  賀蘭願第一次沒了胃口。


  一邊的白停雨吃的津津有味:“你怎了啦?今的冰糖豬肘燉的多好!是不是?”


  他後一句是問鐵心求。


  鐵心求顧不上回答,啃得心無旁騖,用實際行動來回答白停雨的話,這樣的吃相,簡直令食客見了會垂涎,廚師見了會感動。


  這肘子老實,燉的確實漂亮。外形不曾變化,可卻輕輕一拽就骨肉分離。豬皮泛著油光和糖色,肉香中還透著明顯的草木香氣,想必入口一定是軟而不爛,甜而不膩。


  賀蘭願生平第一次後悔自己話多。


  他不忍下筷子。


  遲遲不肯用。


  以一種悲憫饒表情注視這自己麵前的這一盤豬肘。若是有人想不通周文王姬昌當時是以什麽表情麵對用自己兒子做成的肉餅的時候,看一看賀蘭願眼下的神情,大概能領悟一些。


  白停雨對於賀蘭願的心中悲憫一無所知。他單純以為是賀蘭願今沒胃口。


  既然如此。


  “你不吃啊?我替你吃!”


  白停雨利落地伸出筷子,幹脆的夾走了那一整塊豬肘。他分給鐵心求:“鐵兄,咱倆一人一半!”


  賀蘭願眼睜睜看那隻豬肘被殘忍的分屍。


  賀蘭願控訴:“你們這群劊子手!”


  白停雨回頭,莫名其妙:“豬又不是我們殺的!”


  賀蘭願心痛:“豬豬不可愛嗎!”


  白停雨點頭:“豬豬當然可愛!豬豬那麽可愛,當然要吃掉啊!”


  白停雨振振有詞,還問同夥:“是不是這樣?鐵兄。”


  同謀的鐵心求連連點頭:“好吃,是對一隻豬的一生最高的評價!”


  可是對於豬來,這簡直就是喪心病狂,泯滅人性,不對,豬性。


  豬豬不能,豬豬心裏苦。


  賀蘭願覺得簡直無法和這兩個毫無人性的溝通。起身要‘出去走走’。


  白停雨和鐵心求根本沒察覺他離開,對飲得很是開懷。今日也是女兒紅。且是更醇厚的那一種。美酒美食,簡直人間極樂。


  人間極樂之下,就不要去理會那種為了一隻豬控訴人性的無聊家夥。


  無聊的家夥踱步到了高堂。


  這個廳堂就叫高堂。待陌家貴客。


  高堂外種一拍淩霄花,此時正好是淩霄花開放的時候,紅色的淩霄花擁擁擠擠,十分熱鬧。賀蘭願看到了高堂中的容龍。


  他自然見不到廚子鬼是否有在。可是見容龍的神情,似乎……是跟著的。


  賀蘭願看過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容龍對著空氣瞪眼。


  他一副賭氣之狀,一邊瞪眼空氣,一邊張嘴咬牙切齒般吃下了一口冰糖肘子。咽下肚後,很是挑釁地又歪頭看了一眼空氣。
……

  容龍在挑釁廚子鬼的時候,很是注意,要一邊挑釁成功廚子鬼,還要注意別表情太過猙獰被人誤會。


  這很是一件費力的事情。


  可是也愉悅。


  愉悅的理由就是眼前蹲在他麵前的廚子鬼露出的欲哭狀。


  啊,爽快。


  這種感覺,是不是就像趙帛過的,‘就喜歡看你生氣又拿我毫無辦法的樣子’。


  當時自己還吐槽趙帛趣味惡劣,好的不學,學那紈絝子弟的壞倒是得心應手。


  他比趙帛大一個月。很是端出一副長輩架勢他,執法世家,可以如此仗勢欺人嗎?

  如今他才領悟,這趣味雖然惡劣,可是簡直是欲罷不能的爽啊。


  當然還是有點愧疚的。


  看廚子鬼的表情,他若是再咬一口豬肘,隻怕廚子鬼就真的要哭鬧起來了。


  雖然一隻鬼哭鬧是吵不到旁人,可是隻吵自己那也是相當要命。連投訴都不校總不能有一隻鬼在我耳邊嚎啕大哭,快快來個道士給我捉鬼,或者念清心咒?

  旁人不知這無用,難道自己還不知嗎?


  容龍戀戀不舍的放下筷子。


  遺憾地歎一口氣,這肘子難得的好吃呢。


  看看周圍狼吞虎咽的模樣。就知道這肘子肯定是陌家廚子的拿手好菜了。結果自己就吃了兩口就擱下。不定日後陌家的廚子以為自己不喜豬肘等物,以後頓頓上清湯寡水,這可怎麽得了?


  都怪這廚子鬼。


  不對,都怪賀蘭願。


  好好地,提什麽轉世成豬的事情?還和花椒大料有緣。我看賀蘭願下輩子可以轉世成魚,生在西湖,和蓮葉清水為伴,日日聽歌女吟唱,最後修成正果,遇到糖和醋組成的良緣,變成樓外樓的西湖醋魚。


  他光這樣想還不解氣,還惱怒轉頭,企圖看一眼外席的方向。


  這一轉頭,就和正在怒視他的賀蘭願撞了個正著。


  賀蘭願的表情.……一言難盡。


  頗有一種.……苦主的委屈和控訴。


  仿佛自己成了個拋妻棄子的渣男,正陪伴出身高貴的新婚嬌妻出門,正麵撞上了千裏迢迢從他鄉尋夫而來的糟糠。
……

  等一下,這不是陳世美的戲文嗎?


  這誰不知道,陳世美最後被砍頭了?這結局可不好。


  他不做陳世美,但是也非要去找哪賀蘭香蓮去對峙一番。


  他離席,繞過正對著豬肘哭哭啼啼悲歎人生的廚子鬼,腳步不停的朝賀蘭願走去。他走的大搖大擺,很像戲台上那個陳世美扮相的走法。


  容世美過去,:“你看我幹嗎?你不好好用餐,回頭半夜又餓,又讓那位鐵前輩給你煮麵呢?”


  賀蘭香蓮‘哼’一聲。沒話。


  容龍莫名其妙。


  賀蘭願看起來很生氣,還控訴他:“你居然吃得下!我都看到了!那麽大一口!”


  容龍反應了一會才明白他的是豬肘,他莫名其妙:“豬肘好吃,為什麽不能吃!”


  賀蘭願萬萬沒想到容龍居然也出來和白停雨以及鐵心求一樣的話。白停雨和鐵心求先不論,他們兩人屬於不知者不罪,可是眼前的容龍,可算是知法犯法了。


  賀蘭願:“你簡直不是人!”


  賀蘭願控訴的義正言辭,容龍反而笑了:“你這話怎麽和那廚子的一樣?哈!”


  容龍不等他開口再控訴他,就:“你知道我剛剛和那個廚子了什麽?我,你是個廚子,平生一定殺了不少雞鴨鵝,就算你是做素食的廚子,那也砍瓜切菜吧?若是他信這個,那下輩子,可能連豬都投生不了,他可能會是個青菜,是個豆角,好點或許會是個甜瓜,不好呢,就是個倭瓜……”


  賀蘭願剛剛吃了一碗甜瓜羹,聽容龍這樣一,頓時心裏翻江倒海.起來。


  容龍一笑,湊近賀蘭願:“你不是還殺了徐長生嗎?按照這樣來,徐長生會投胎成你兒子。”


  他看到賀蘭願的眼睛一下子睜大,繼續:“不是兒女都是債嘛。你今生殺了徐長生,就是欠了他的債,他會投胎成你兒子,然後把你氣死。”


  容龍扭頭,對身邊空氣:“你兒子,不定也是來討債的,不過你欠下的債沒你的妻子重,所以你早早脫身了,而你的妻子依然要為了你的兒子受苦受難。不過你似乎不打算脫離這種苦難……”


  賀蘭願:“他要如此執迷不悟,你成全他算了。”


  賀蘭願涼涼吐槽:“我看他是閑的太久,忘了養家糊口有多辛苦,廚子日早采買,顛勺炒菜,病不得歇不得。還要時常頭疼菜品,人家主人不可能日日就吃這幾道菜不重樣吧?人家黃鶴樓的大廚子還月月出新呢。看看這陌家流水席的檔次,這手藝,哪裏還有他的容身之處?”


  賀蘭願:“就像練劍一樣,一日不練自己知道,十日不練鬼都知道。那廚子都好幾年掌勺了,何況你不是了麽,成了靈鬼,食味不知,那糖是甜的,鹽是鹹,飯是香的,他如何斷定?如何控製分量和鹹淡?”


  賀蘭願冷笑:“一個廚子,沒了鼻子和舌頭,不就是廢物麽?”


  賀蘭願:“就是個隻會有蠻力的莽夫.……”


  那廚子鬼臉麵越越難看,不停對著賀蘭願大疆閉嘴’。賀蘭願自然聽不到,隻一味自。到廢物兩字的時候,廚子鬼明顯急了,低頭直直朝著喋喋不休的賀蘭願撞了過去。


  自然是撲了個空。廚子鬼一個用力過度,落地一個倒栽蔥狀,兩條肥腿撲棱好一會。賀蘭願自然不知道那周遭發生的事情,補充完最後一句話:“還不如轉世成個瓜,瓜還好吃。”


  這廚子若不是已經變成了鬼,大概此時應該早就被賀蘭願給氣死了。


  他頭還埋在土裏,卻有聲音能傳到容龍的耳朵裏:“容哥!!!我不要成靈鬼了!!!你把他變成鬼!!!讓我揍他!!!!你反正也要殺了他,你殺了他,我等著!我等著你殺了他!”
……

  容龍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應對。


  他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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