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哀悼
夜深人靜之時，一道黑影閃過，終究是停在了卿緋月的旁邊。
隻見，那月光灑在黑影的身上，此刻她的模樣也早已顯現出來，她看著白布之下的人，卻是歎了一口氣。
她在這宮中，雖是淡泊，從不侵犯他人，隻是逝者已去，哪怕卿緋月生前做了很多壞事，這舊怨新愁也隨著一起消散了。
“沒想到，你會死得這樣早。”顧念淡淡的說道，她走到香火前，輕輕點了三炷香，微微鞠躬，便是對她的哀悼。
人已死，不帶走一絲一毫。
她隻希望，若卿緋月有來生，便不要再有這樣的生活了，但願其親生父母在身邊，也不要來這皇宮，隻要做一個平平淡淡的女子就好。
但這些話，卿緋月終究是聽不到了。
躺在白布之下的卿緋月，依舊是生前那副模樣，那容顏讓人感到可怕。
南宮靈的貼身侍女青兒也是溺水而亡，她那發白的臉，顧念到現在都記得。
顧念自然是想到了這一點，卿緋月死得過於離奇，常人落水，若是久了，那身體定會發脹。
但在卿緋月身上，絲毫看不到一絲蹤跡，似乎她不是死了，而是睡著了一般，那張臉隻是有些蒼白。
顧念微微歎了口氣，隻是看著眼前的女子。
一瞬間，她似乎發現了什麽，直接將卿緋月身上的白布掀起，其脖子上有個細小的紅點。
隻因卿緋月的皮膚太白，將這小紅點顯得十分明顯，但顧念能發現，難道清言和南宮瑾未曾發現？
當顧念看到那紅點時，她欲說些什麽，卻聽到了門外傳來急急忙忙的腳步聲。
那人似乎很急，又似乎怕被人發現。
在那皎潔的月光之下，卻是能看見此人的麵容，竟是徐太醫。
他直接走進祠堂後，亦是輕輕點了三炷香，微微身子，卻站在卿緋月身旁一動不動，那步子是再也挪不開了。
不知過了多久，隻聽到那地上傳來清晰的啪嗒聲，似乎有什麽落在地上。
顧念看著他，徐太醫的臉早已掛滿了淚水。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徐太醫非但是哭了，還哭出了聲。
這祠堂裏，微微傳來一陣幽幽的哭泣聲，他似乎怕被人發現，又努力的抑製住，可終究還是忍不住······
此刻，他隻是一個父親，那白布之下的卿緋月，隻是他的女兒，他身為一個父親，生前並未其做什麽，卻是在她死後，哭得這般“動人”，想來真是諷刺。
這一把鼻涕一把淚的，便是把他心中所有的苦楚發泄出來。
而此時徐太醫悲傷無比，自然無法發現顧念的存在。
眼下無人，他亦是無法顧及自己形象，隻是坐在卿緋月身旁，獨自抹著眼淚。
“月兒，你都未曾喊我一聲爹爹，你怎麽就走了呢？這宮中，便隻有我一人孤孤單單的，如今我一人在這宮中，又能如何？”徐太醫雙眼早已哭得通紅，他本是上了年紀，加之這皎潔的月光，卻將他的臉顯得十分蒼老。
“終究是爹對不起你，是爹爹的錯，要不是爹爹狠心，你也不會這般，你也不會······”他看著卿緋月那張絕美的容顏，一臉悲傷且遺憾的說道。
“為何你這般命苦，若不是我無用，也不會將你托付給其他人，他又能給你帶來什麽呢？不過是將你當做一顆棋子罷了。”說到後麵，徐太醫臉上的淚水已慢慢風幹，而臉上取而代之的隻有憤怒的神色。
這一切究竟是何人所為，又是懷著怎樣的目的。
卿緋月是吏部尚書的女兒，光是這一勢力，便是無人敢動，為何······
他不相信月兒是自殺的。
“月兒，爹會為你找到凶手的。”他說完這句話，眼中流露出仇恨的目光，卻又透漏著一股堅定。
他就是這樣想著，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而躲在房梁上的顧念，聽完此話，竟然笑了。
徐太醫找到那凶手，又能如何，他不過是宮中的太醫，且年歲已高，他還能做些什麽呢？
直到那落寞的身影漸漸遠去，而顧念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貴人的出靈儀式，雖是宏大，但終究也比不過妃子，也比不過皇後，卿緋月的棺材乃是上等的沉香，由八個人抬著，穩穩地走向了皇宮正門，後麵亦是跟著一群隊伍，而不遠處，隱約可見一個人的身影，那就是徐太醫。
他和卿緋月並無關係，也不是這宮中侍女、侍衛，自然是不能跟著這群人後麵，隻能站在遠處，默默地目送。
隻是人死了，要這樣的隊伍，又有何用呢？
這送葬的隊伍都是不相幹的人，卿緋月若是知道，內心也是十分悲涼的吧。
白發人送黑發人，讓他一人如何承受，卻又無人能懂，也無法表達。
而站在不遠處的顧念，卻未有多大的表情，隻是緊皺著眉頭，望著這隊伍慢慢遠去。
“顧念······”南宮靈雖未說什麽，但顧念亦是明白她心中所想。
這皇宮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表麵繁華，卻不知埋下了多少白骨。
今日的南宮靈，往日的稚氣似乎不在。
青兒之死，卿緋月之死，細想一番，都是能得出結果的。
“靈兒可是怕了？”顧念竟問出了這樣的一句。
“不怕，哥哥在這皇宮裏，顧念也在我身邊，靈兒什麽都不怕，而且我若不來到這裏，恐怕就不能遇到顧念了。”南宮靈淡淡的說道，她的眼中透露著一股堅定。
比之顧念，南宮靈竟是豁達了許多。
顧念無言，那長色白龍已消失在皇宮門外，眼下天氣炎熱，但悲涼感絲毫不減。
一入宮，便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那離開這皇宮，又是如何呢？大多人都是走著進來的，卻是躺著走出去的。
如今卿緋月倒是印證了這句話，她不也是走著進了這宮門，如今也躺著出去了。
但她是如何死的，是被誰殺的，死的原因又是為何？
卿緋月一向自負美貌，她還未登上那後位，便是這樣逝世了。
她有不少想法，卻還未用上一點，相比之下，倒是蕭淩兒用的較多，她是在等待什麽嗎？
可終究成了一具屍體······
顧念回到蓮心殿後，又一人待在屋內，便是無言。
思前想後，卻是心煩意亂，到最後被一陣敲門聲打斷了思緒。
“主子，徐太醫來訪。”蘇雲在門外說道。
“他怎麽會來找我？某不是？”顧念暗暗道。
“讓他進來吧。”顧念淡淡的說道。
這宮中，也隻有顧念一人知道徐太醫的事情，卿緋月之死，於他而言，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主子·······”蘇雲欲言又止，她也是知道此事的。
徐太醫此番前來，定是為了卿緋月。
還未等蘇雲開口，顧念便直接大膽道：“蘇雲，你去看看廚房的綠豆粥好了沒，這天氣炎熱，倒是燥得慌。”
可這廚房，哪裏有什麽綠豆粥，蘇雲亦是明白顧念意思，隻是點了點頭便轉身離開。
這蓮心殿中，平日也無多少侍人，顧念喜歡安靜，便將他們遣散了。
往日，她和這宮中妃子也無多少來往，所以平日裏這寢宮看似淒涼，但也是安靜得很。
“微臣參見涵妃娘娘。”徐太醫微了微身子，輕聲說道。
顧念看著這個男人，腦海中浮現的，全是昨日的畫麵，徐太醫似乎已老了十歲，麵容憔悴，平日的自信也不知去了哪兒。
徐太醫本是這太醫院之首，平日裏雖是畢恭畢敬，但那骨子裏亦是透露著一股自信，今日卻是······
隻見，徐太醫往身後望了一眼，見四周無人後，便直接說道：“涵妃娘娘，既然無人，微臣便直說了，微臣和卿緋月的關係，娘娘也是知道的，今日微臣隻問娘娘一句，您可知道月兒的真正死因？”
此言一出，顧念啞然。
卿緋月之死和她又有什麽關係，徐太醫這番話的用意已十分明顯，似乎他在心中早已認定月兒的死是和她有關係的。
加之這宮中眼線眾多，而那清言來到宮中後，也隻和顧念有些交際。
為何驗屍的人是清言，而不是其他人？
而知道徐太醫和卿緋月這層關係的，也隻有顧念一人。
“你為何要說出這番話？”顧念這麽問道。
顧念知道徐太醫之願，無非想在這宮中站穩腳跟，也能幫卿緋月登上後位，他雖是有著這種想法，但也不是什麽大壞人，並未在這宮中做什麽傷天害理之事。
卿緋月進了宮，心中念的，都是皇後的位置，可惜皇上病重，無法寵幸後宮，她們也無法懷上龍種，卻離這後位，是十分遙遠的。
“涵妃娘娘身後的勢力，宮中人都是知道的，可月兒在這宮中是絕不會自尋死路的，她能來這宮中，亦是曆經千辛萬苦，怎麽會，怎麽會？”說到悲痛處，徐太醫終究是抑製不住，整個人都在不停地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