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 年幼時
蘇雲將那屋內的門關上,當門被關上的那一刻,顧念感覺自己的心,仿佛被掏空一般,不能自已,甚至不能呼吸。
屋內,門窗緊閉,唯獨那爐火燒得正旺。
此時此刻,已是深夜,顧念一人獨處於這屋內,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那爐火之中,忽然傳來一陣啪嗒的聲音,但這爐火中的木炭,本是皇後特地派人送來,無色無味,更不會出現啪嗒的聲音。
顧念因這幾日見過墨雲箏、百裏睿,內心許久不能平靜。
可此時,竟是十分的冷靜。
片刻之間,這屋內的空氣似乎凝固了一般。
如此一來,原來已經有幾年的時間了。
他來了,顧承言來了。
“終於來了。”顧念暗暗道,似乎早已做好了準備。
她將這刺客放走,不知是對是錯,顧承言看到這一切,又會有怎樣的反應?
可剛才那一切,分明是才發生的,若是做錯了,他定會出來,也不會.……
顧念這樣想著,卻發現自己錯了。
顧承言是怎樣的人,根本不會按常理出牌。
思及此處,她的呼吸越來越重,那黑暗之中,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緊緊的掐住自己的喉嚨,讓她不能呼吸,似乎下一刻,她就會死去一般。
可她是顧承言培養出來的棋子,無論發生怎樣的情況,又怎會輕易退縮。
隻是此刻,她麵對的對手是顧承言,她的所有想法和行為,早已一覽無遺,甚至在他的麵前,連一個對手都不如。
顧承言是誰?這宮中的人,哪怕是皇後,也會敬他三分。
她到底想出怎樣的辦法,才是萬全之策。
就在她苦思冥想之時,一熟悉的聲音從耳邊傳來:“念兒,我不在的時候,你倒是學會了不少。”
她能明顯的感受到,顧承言在說這句話,渾身而下散發出來的怒氣。
就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那一刻,一個重重的耳光直接落在顧念的臉上,屋內傳來一陣響亮的“啪”聲。
隻是一個巴掌,顧念得腦袋裏傳來一陣陣嗡嗡的聲音,仿佛有千萬張鼓在響。
還未容顧念說一個字,她的另一張臉再次承受著一個重重的耳光。
隻是這力氣,似乎比上一個耳光,更重一些。
一瞬間,顧念能明顯感覺到,自己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痛感,還有嘴角的血腥味。
黑暗之中,她用手抹去嘴角的血跡,一臉平靜模樣,似是沒發生什麽。
她此刻人躺在床上,仿佛一活死人,絲毫沒有動彈,似乎那兩巴掌,於她而言,根本沒有任何感覺。
況且,相比於這些年她所承受的訓練,她在遇到顧承言時,那大學紛飛時,她所承受的饑餓和寒冷,這些又算得了什麽。
顧念並不是不知反抗,而是她知道,以顧承言的性子,她若是反抗,顧承言定會以十倍,甚至是上百倍,奉還於她。
與其承受更多的痛苦,不如承受這短暫的痛苦。
而顧念此刻,卻是高興的。
因為顧承言打了她,亦是將心中的怒氣發泄出來,定不會再做其他的事情。
她太了解這個男人了,若他笑著,甚至不打這兩巴掌,顧念也不知道顧承言會做出怎樣的事情。
生不如死,怕也會如此。
若是常人,被自己主子打了兩巴掌,那心中的委屈,都是難以說出的,但顧念,非但不感到難過,甚至是十分開心的。
所以此刻的她,心中無一絲埋怨。
隻是不知為何,顧承言打完這兩巴掌後,卻是一句話未說,不知是已經離開,還是.……
但是顧念仍能感覺到這屋子內,顧承言還是未離開的,因這屋子內,依舊讓她有種窒息的感覺。
她想要猜出顧承言心中的想法,但從她遇到這個男人的那一刻,直到現在,都未曾知道他心中所想。
“倒是翅膀硬了,有自己的想法了。”顧承言輕聲說道。
那話從黑暗中傳來,衝擊著顧念的耳膜,她不敢相信此刻顧承言的模樣,亦是不敢說一句話。
她將刺殺皇後的刺客放走,本是無事,但她放走的,不是別人,是玄國的二皇子百裏睿。
“我讓你進這宮中,不是讓你幫外人的!”那聲音極低,卻宛如一把尖刀,直直的刺向顧念的心髒,讓她不能呼吸。
本是極低的語氣,卻讓這屋內的空氣凝結。
她此刻幾乎不能喘氣,也不敢反駁一句,甚至是反抗,她隻是顧承言的一顆棋子,是不能違抗他的意思,她確實是維護了外人。
再者,她武功也在顧承言之下,自然是不能抵抗的。
從一開始,她就已經知道結果,既然不能反抗,又何苦做無謂的努力。
她仿佛一個被操控的木偶,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隻能被顧承言掌控著,她的一言一行都早已被顧承言看得一清二楚。
顧念分明在心裏恨著這個男人,卻又敬畏著他。
她在顧承言眼中,不過是一顆棋子,隨時都能致其於死地。
“百裏睿他不會.……”
未容顧念將話說完,顧承言直接打斷道:“你今日能做出這樣的決定,日後我若是下了命令,也要違抗我的命令,若我讓你殺了百裏睿,你是否會殺了他?”
顧承言此話一出,顧念竟是一愣,讓她殺了百裏睿,這是她從未想過的。
雖是在黑暗之中,但那一瞬間的遲疑,顧承言仍是捕捉到了。
“你今日將他送走,明日是否要助他去奪皇後的人頭?想來你是做好了這些打算?”雖說顧承言不喜歡皇後,但她終究是皇上心愛之人,亦是不能死的。
隻是,此刻顧念想要反駁,也不知說些什麽。
她隻是遲疑了一會兒,隻是這片刻的遲疑,她便在顧承言麵前,失去了反駁的機會。
“你可記得我說過的話,我要的是一條狗,一條忠實的奴才,你若是違抗我的命令,要你何用?”顧承言此刻掐住顧念的脖子,卻是恰到好處,既不會讓她死去,又能讓她痛苦萬分。
“記得。”顧念低聲說道,因那脖子被掐住,臉已漲得通紅,卻是不能反抗。
顧念先是因為不能呼吸而憋得臉紅,轉而臉色變得十分蒼白,毫無血色。
顧承言本是一武功高強之人,想要拿走顧念的命,也不過是一時半刻的事情。
但他並未要了顧念的命,最終仍是鬆開了手。
她躺在床上,大口呼吸著空氣,眼淚不自覺的掉了出來。
終於,當所有的疼痛感消失之後,顧念緩緩起身,望著那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處,輕聲說道:“爹爹有何吩咐?”
但這一次,顧承言並未開口。
“對我失望了嗎?”顧念暗暗道。
在她成為妃子時,顧承言亦會來到自己的寢宮中,亦是會在這黑暗中,留下隻言片語,讓她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
但這一次,顧承言卻什麽都沒有說。
那黑暗之中,顧念看不到他,顧承言亦看不到她。
“爹爹有何吩咐?”顧念再一次問道,繼而說道:“那百裏睿,我這次有恩於他,他定會報答於我,卻能成為我的一顆棋子,他既然能來到這兒,也是有目的的,爹爹相信我,我不會做出愚蠢之事的。”顧念解釋道。
她不知自己的猜測是否正確,隻是說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而那黑暗之中,隻是傳來了這樣的一句話:“原來如此。”他卻是發出了一聲冷笑。
他是星月閣的頭,也是掌握著所有的殺手,“你可知道,這殺手、刺客中最忌諱的是什麽?”
顧承言拋出這樣的一個問題,卻是讓顧念想到年幼時,顧承言給自己的難題,她想要活著,就必須拋開所有的問題,最為忌諱的,而是同情心。
“最忌諱的是,不能帶有同情心,無論是殺手,還是刺客,都必須做到了無牽掛,忘卻所有,才能成為最厲害的殺手。”她這樣說道,亦是無一絲情緒,仿佛她就是自己口中的殺手一般,已了無牽掛。
但她分明已成為這戲中人,並深陷其中,或是她早已將自己當做這戲中的人,成為了其中的角色,不帶一絲情感。
“你既知道他是殺手,也知曉他的秘密,又將其放走,你有多大的勝算,百裏睿會來報答你,而不是殺了你。”顧承言淡淡的說道。
他口中所說,似乎在陳述一個事實。
顧念想要反駁,卻無力反駁。
她相信百裏睿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但她不知為何,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
“自你進宮之時,我便跟你說過,你進了這皇宮,便是皇上的女人,我叫你往東,你絕不能往西,我要你生,你就絕不能死。”她分明是皇上的女人,卻要聽從顧承言的命令。
她終究是一顆聽話的棋子,不能有自己的想法,亦不能做出超出顧承言命令的事情。
但她想要反駁,亦是不能的。
因為顧承言讓她生,即是生,讓她死,即是死。
這一刻,她想到年幼時,那無力反抗卻是必須活著的無奈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