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沒有一個答案
徐太醫又何嚐不想給予自己女兒這樣的機會,但他在這深宮裏待得久了,自然也是明白的,若是這藥丸能夠救活皇上的命,他早就獻上了,又何必等到今日呢?
這藥丸畢竟無人能親自試驗,如今倒好,顧念不僅以身試藥,病情也有所好轉,隻可惜他知道這藥理,也沒有理由研製出來。
那顧承言早已將他逼上一條死路,這藥丸僅此一顆,在這宮中,也是不會出現的。
如今,他看似風光,朝廷上下無不盼望著自己將這一藥丸研製出來,但他隻有一條路,便是再不會出現第二顆藥丸。
這也是他最為穩當的一條路,但這路雖不會有什麽危險,卻有個引路人走在前麵,那便是顧承言。
他在這宮中,自認為精於算計,仍是栽在了顧承言手中。
此刻,他回想著那日顧承言在蓮心殿中說的話,想來竟有些後怕。
他內心害怕,眼神迷離,望著那蓮心殿的方向,不知那顧念……
這幾日,顧念仍是躺在那病榻之上,尚且能說幾句話,手腳仍不能動。
那藥丸雖是有作用,但她體內餘毒未清,想要痊愈,仍需要一段時間。
她一人躺在那屋內,此刻爐火燒得正旺,而那屋子外也是黑布籠罩著,看不見一絲光亮,隻有那火苗在眼前跳動著。
而蘇雲亦不在身邊,她隻能望著這火苗,這一刻,顧念竟想起了和自已一樣情景的男人。
皇上何嚐不是這樣,也已有兩年之久,不見天日的日子,不能動彈的日子,也是這樣的一個男人,竟已度過了兩年之久。
但她能活下來,隻需半年的時間,她的身子便會和往日一樣,但皇上不知還能熬到何時,又是否能活下去。
她看著那跳動的火苗,一片火紅色包圍著自己,不知不覺中竟閉上了眼睛。
這身子睡得久了,便成了慣性,沉沉的眼皮似乎再也抬不起來。
那屋內光線本就昏暗,加之顧念身體虛弱,竟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隻是,那睡夢中,她隻感覺到有個人坐在自己身邊,緊握著自己的雙手,那寬而溫暖的手掌,竟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但她感覺很累,眼皮也沉重的抬不起來,隻是那溫暖的觸感留在了自己腦中。
屋外已是寒冬,屋內卻如同夏季一般,絲毫感受不到寒冷。
蘇雲走進之時,身上也穿著冬衣,嘴裏哈著白氣,小臉也凍得通紅。
“下雪了?”顧念輕聲說道。
“隻是小雪花,過幾日就是大雪了。”蘇雲笑著說,卻注意到顧念的眼中閃著亮光,她卻不明白這場雪於顧念的意義。
要知道,顧念遇見顧承言那一年,亦是下著大雪,天上柳絮紛飛,她卻差點死在那純白的世界裏。
“等主子身子好些了,奴婢便帶著主子去外麵看風景。”蘇雲緩緩的走到她的身邊,亦是坐著每日重複的事情,為顧念梳洗。
“已經半年了,還需半年,我便能好了。”顧念淡淡的說道,她隻想自己趕快好起來,隻因顧承言還需要她。
“蘇雲,這幾日可有人來看過我?”顧念不經意的問道。
“隻是靈貴人來看主子,並無他人,他並未來過。”
蘇雲以為顧念想見到顧承言,便直接告訴他並未來過。
既然看自己的隻有南宮靈一人,那寬而溫暖的手掌也絕不可能是南宮靈的。
隻是,那感覺是那麽真實,究竟是誰呢?
“我總覺得有人來過,這幾日你仔細盯著我寢宮內外,若是有誰出現,定要告訴我。”顧念臉上閃過一絲不悅的神色,轉瞬即逝。
顧承言是絕不會這樣對自己的,定是另有其人。
顧念在沉睡之時,總感覺有人坐在自己身邊,那人時而會緊握著自己的手,甚至為自己拉好被角。
她不知道那人的模樣,也未曾聽過他的聲音,隻是那寬而溫暖的手掌,讓她感到踏實。
而很多次,顧念都假裝睡著的模樣,想要等此人的到來,卻遲遲沒有出現。
唯有等到她睡著,甚至是迷迷糊糊的時候,此人才會出現。
那日,窗外雪花飛揚,這屋內本是溫暖的,顧念仍是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沒過多久,那熟悉的感覺傳來,仍是那溫暖的雙手。
一瞬間,她努力讓自己保持清醒,而自己的雙眼,無論怎麽用力,似乎都睜不開。
“你到底是誰?”顧念暗暗道,那喉嚨幹澀,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這身體日日喝著活血化瘀的藥,喉間留下的隻有苦澀之味。
那一刻,她用盡全身的力氣,拚命睜開眼睛,而那人留下的卻是一個真實的背影。
那背影似乎在哪裏見過,顧念拚命的回想,仍沒能想出來此人是誰。
隻是那男人身著白色長袍,身材修長,而這後宮,根本不允許其他人進入,若不是這宮中的三位皇子,怎還有其他的人能夠進來呢?
但顧念忽略了最為重要的一點,那玄國皇子雖住在太子宮中,亦是能夠進這後宮的。
但顧念相信,此人定不是百裏睿。
她昏迷不醒時,自是記得清楚,那人一直坐在自己身邊,陪著自己,幾乎是不說話的。
門外雪花飛揚,那白色長袍映著白色雪景,也漸漸遠去了。
“究竟是誰?”顧念仍心有不甘。
起初,她以為這雙溫暖雙手的主人會是顧承言,但想來是不可能的,顧承言是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情的。
而此刻,蘇雲也該來了。
“主子,想什麽呢?這麽入神。”蘇雲笑著說,手中端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蓮子茶。
沒多久,那寢宮內充滿了苦澀的味道。
“剛才有人來過了,你去屋外看看,有沒有留下男人的腳印。”
“是,主子。”蘇雲亦沒有爭辯,隻是照著顧念的意思做。
那窗外,大雪紛飛,地上的腳印早已不見蹤影。
“主子,這雪下得太大了,即便是有人來過,也看不到那腳印了。”
蘇雲隻當那是顧念的幻覺,若真有人來這寢宮,她怎會發現不了。
更何況,無論是誰想要來這蓮心殿,定要通傳的。
顧念雖未被皇上寵幸,但也是這後宮的妃子,怎會容許他人隨便進入?
“你將那門打開,我想看看屋外的雪,隻需一刻的功夫。”顧念淡淡的說道,亦是一副可憐模樣。
換做誰,日日躺在那寢宮之內,且不能動彈,都是十分痛苦的。
而顧念終究是個女子,她非但躺了,也能一聲不吭,隻是靜靜地等待著,隻因她相信,隻要再過半年,她便能恢複如初。
“今年冬天,也不知怎麽了,竟下了這麽大的雪,若主子走出這屋子,才知道外麵有多冷。”蘇雲剛說完,那空中便是一團霧氣。
那年冬天,亦是下著大雪,接連下了半月之久,也未曾停歇。
一瞬間,她竟有種錯覺,自己是不是回到了那年冬天,她亦是在雪地裏,早已凍得渾身僵硬,若不是遇到了顧承言,怕是早沒了這條命。
那天上的鵝毛大雪,紛紛揚揚,不知凍死了多少農作物,也不知凍死了多少人。
“不知今年冬天,又會有多少人凍死在路邊。”顧念輕聲說道,她說話的聲音極輕,仍是被蘇雲聽了去。
“如今皇上將赤國治理得很好,不會有人餓死在街頭了。”
隻見,蘇雲緩緩將那門關上,一白色的雪花飄落在她腳邊,一眨眼的功夫便化作水滴,消失不見。
顧念臉上露出黯然表情,一切早已變了,昔日的凍死骨也不在了,隻是那個冬天的約定就像一根無形的線,時時刻刻將自己栓著。
“這雪再過不久,也會停的,等春天到來時,主子身子也能恢複得差不多了。”蘇雲笑著說,這話不知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顧念聽的。
分明躺在病榻之上的人是顧念,本該為之傷心的也是顧念,卻是蘇雲整日擔驚受怕,生怕自家主子發生什麽不測。
而這幾日,顧念嘴裏也不知說的什麽胡話,總認為有人來過這裏。
起初,蘇雲以為顧念是想見到顧承言才會說出這些話,她身子本就虛弱,若出現幻覺,也並非沒有可能。
但這幾日,顧念眼中透漏著一股堅定,蘇雲亦是看得真切。
她了解顧念的為人,若前幾日說些胡話,自然能夠理解。
若真有人來看望顧念,也未嚐不是好事。隻是此人來無影去無蹤,叫人捉摸不透。
“等到那時,興許能下床走路了,這幾日,你加派些人手,讓他們在我寢宮外守著,我隻想看看,究竟是誰。”顧念淡淡的說著,目光停留在門上。
那人身著白色長袍,也是一習武之人,不然她蓮心殿的人,竟無一人發現。
而這三位皇子,大多從小習武,哪怕他們要來這蓮心殿,隻要一聲令下,也不會有人敢透漏半分,他們又是以怎樣的理由前來呢?
隻是,此人究竟是誰,在顧念心中,仍是沒有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