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6 道破

  轉眼,已是寒冬了,而顧念躺在那寢宮之中,也近乎半年的時間,不曾挪動過位置,仿佛一具死屍一般,若不是那眼珠能動,還能說幾句話,恐怕真成死人了。


  “顧大人。”某日,徐太醫走在路上,竟碰見了這個男人,可謂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徐太醫可找到那藥丸了?”顧承言剛開口說話,便說出了這樣的一句。


  “那藥丸過於複雜,更何況,並沒有這確切的藥丸,微臣也不知其他藥材的劑量。”徐太醫解釋道。


  “不知徐太醫去哪裏呢?”顧承言嘴角微微上揚道,卻沒有拆穿他的謊言。


  那徐太醫定是知道的,這赤國上上下下,能夠有這種本事,並能不動聲色的從自己的密室偷出這藥丸的,也隻有顧承言一人能做到。


  但也許顧承言忽略了一個事實,他雖是聲稱自己不知那藥丸的藥理,但這幾日,不少達官貴人,或是朝中大臣,不知拿來了多少珍貴藥材,竟隻為了那一顆丹藥。


  “不知顧大人又是去哪裏呢?”那徐太醫並未回答他的問題,卻是反問了他一句。


  “徐太醫去的地方,也正是我要去的地方。”


  而此時,雖已經入冬,徐太醫身上雖裹著厚厚的冬衣,竟傳來一股寒氣,讓人不寒而栗。


  徐太醫乃是這宮中的神醫,要去的地方自然也隻有一個,便是太醫院。


  但他此刻真正要去的地方,乃是卿緋月的寢宮。


  而這顧承言話中帶話,和自己所去的地方,乃是同一地方,那卿緋月終究是個貴人,自然不能讓徐太醫這等的太醫來為自己看病。


  如此一來,他能夠去的地方,也隻有那太醫院了。


  隻見,顧承言露出玩味的表情,他的眼神好比一把銳利的尖刀,直直的刺入人的內心,一眼便可以看穿徐太醫的想法。


  “徐太醫,這四處無人,何必跟我說這些虛假的話呢?”


  顧承言話音剛落,他隻感覺一股寒氣,瞬間席卷全身,仿佛僵住一般。


  “如此一來,那吏部尚書可是要不高興了。”隻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徐太醫此刻仿佛中了那冰蟲之毒一般,渾身動彈不得,一時不知道將自己的腳望哪放。


  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顧承言早已走遠。


  這諾大的皇宮之中,他一人站在那長長的過道上,竟不知往哪裏走。


  那一刻,他想逃,但他又能逃到哪裏去。


  他顧承言是誰,這世上的事情,沒有哪一件是他不能做的。


  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死路一條。


  隻是,這顧承言既然能在自己的耳邊說出這番話,以他的性子,也不知下一刻會做出怎樣的事情,若是將這些事情公之於眾,卿緋月究竟是怎樣的命運?

  他開始感到後悔,當初的決定,究竟是對是錯。


  當他將這一切告訴顧念的那一刻,是否已經意識到顧承言也會知道。


  但那藥丸所藏之地,根本無人知曉。


  徐太醫甚至懷疑,顧承言是否早已知道這一切,遲遲沒有說出來,便是為了讓自己的女兒進宮,一來可以驗證這一切,二來,將來某一天,若是卿緋月能夠坐上皇後的位置,那顧念是否會威脅他的女兒。


  他終究是算錯了這一步,他將此事告訴顧念的那一刻,卻忘記她的另外一個身份,顧念終歸是顧承言的女兒。


  千算萬算,都算錯了一步。


  顧念知道此事,他們便是同一條船上的螞蚱,若顧承言知道此事,無非給他手上的籌碼增加了重量。


  “你到底要幹什麽?”徐太醫暗暗道,他在這宮中十幾年,卻被一個二十出頭的男人玩弄於手心,想來竟覺得有些可笑,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沒過多久,徐太醫便來到一寢宮。


  他並未回到太醫院,而是直接來到了卿緋月的寢宮。


  “師傅,您來了,快坐下。”卿緋月趕緊迎了上來,臉上是遮不住的喜悅之色。


  “她還能活多久?”還未容徐太醫說話,她便問出了這樣的一句,自顧念日日待在那蓮心殿中後,她便盼著顧念早點死去,便少了一眼中釘肉中刺。


  “她不能死,也死不了。”徐太醫淡淡的說道。


  “為何?”卿緋月本就生得美麗,本是充滿笑意的臉,竟一下變得怒氣衝衝。


  “顧承言不會讓她死的。”


  於任何人而言,這個解釋似乎是合情合理的。


  顧念終究有這樣的一個爹,自然不會輕易死去。


  “但你說過,這毒是不能解開的,不然皇上也不會躺在長生殿中,有兩年之久,那賤丫頭究竟有怎樣的福氣,才能如此?”卿緋月說的不無道理,這冰蟲之毒,至今還沒找到解決的辦法,除了那換血的殘忍方法,皇上終究是不願意試的。


  但顧念和皇上不同,皇上很明顯是被下了重毒,若不是顧承言為其尋遍天下名醫,並用那黑曜石,加之珍貴藥材,皇上還能撐到今日,已實屬奇跡。


  但顧念隻是中了輕微的冰蟲之毒,便已躺了半年,至今不能動彈,完全可以想象那冰蟲之毒的危害。


  “但她吃了那解百毒的藥丸,雖是不能解開全部,但也緩解了其病情。不出一年的時間,她也能恢複。”徐太醫回答道。


  “那顧承言果然是個不好惹的主,但這藥丸是從藥商所得,為何師傅不能研製出,也能……”卿緋月眼中閃著亮光,眉飛色舞的說道。


  “你也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若得罪了他,豈是一個死能形容的?”徐太醫此話一出,卿緋月竟一臉愕然。


  可他雖是這樣說著,臉上竟無一絲畏懼的表情,因為他知道顧承言還需要自己,暫時還不會死掉。


  他還有機會,也還有時間繼續待在這裏。


  “你且在這宮中安分守己,莫做些。”


  未容徐太醫說完,卿緋月便直接打斷道:“爹爹是吏部尚書,是這朝中大臣,我是爹爹女兒,自然不會以一貴人身份出現於此。”


  那徐太醫似是沒注意到卿緋月說話的口氣,是極具自信的。


  她確實擁有一副絕好的皮囊,卻擁有一顆醜陋的心。


  這宮中的繁華景象,終究是用白骨堆砌而成的,在卿緋月未走到那頂端時,怕是早已貢獻了自己白骨,成為了別人腳下的路。


  徐太醫在這宮中,也為不少妃子看過病,後宮的明爭暗鬥,他也是明白的。


  他明白世故,卻不能將這些告訴給卿緋月。


  因為這世上的人都認為,人隻有達到了最高點,才能獲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但徐太醫雖是成就了今日的位置,卻失去了妻兒。


  現如今,即便親生女兒站在自己麵前,也隻能以師徒相稱。


  卿緋月口口聲聲所說的爹,也不過是個幌子。


  但他寧願卿緋月永遠生活在這個幌子之下,不要打破這份原有的寧靜。


  “若是能成,自然也是好的。”徐太醫笑著說,那笑容也不知是怎樣擠出來的。


  此刻他的心裏,恨不得將這所有的一切,全部告訴於她,卻要壓抑自己的衝動,他不能親手毀掉卿緋月的一切。


  但於卿緋月而言,有個朝中大臣吏部尚書的爹爹,也好過一個太醫。


  畢竟他給不了卿緋月想要的,畢竟他未曾為她做過什麽。


  隻是,他研製出解百毒的藥丸,打得一手好的如意算盤,哪怕自己危在旦夕,這藥丸也能救自己一命。


  思及此處,徐太醫不禁皺了皺眉,雖是沒說什麽,卻恨不得將那顧承言千刀萬剮,隻因他將自己的一切計劃,都已打破。


  “師傅,既然顧念能夠痊愈,皇上也能好的吧,隻要皇上身體好了,定會看上我的。”卿緋月笑著說。


  這皇上中毒,是否能解開,仍是未解之謎。


  但此刻,徐太醫並非將自己的所有希望,寄托於此。


  即便皇上駕崩,那三位皇子也是登上皇位的人選。


  “皇上的毒能否解開,尚且不能說出確切的答案,但這三位皇子.……”


  卿緋月亦是聰明人,自然能夠徐太醫的意思,更何況,以她的美貌,就是她最大的籌碼。


  這天下,哪個男人不是浮於表象。


  可偏偏,皇上和皇後的那段佳話,卻是打破了這句話的存在。


  皇上隻願和這一人相伴一生,無奈皇後膝下無子。


  若不是皇後強行為其納妃,也不會有三位皇子的存在,卿緋月也不會站在此地。


  以往曆史,若皇上駕崩,又有尚未寵幸的妃子,亦是能夠成為下一任皇上的妃子,若卿緋月能夠把握這個機會,離那皇後之位也不會遠了。


  但這三位皇子,究竟將賭注放在誰身上,是誰都不能預料的。


  “師傅,我不想在這宮中,終究是個貴人的身份,你知道嗎?”卿緋月的眼神一下黯淡下來。


  她生於這樣的一個家庭之中,亦是需要承擔的。


  徐太醫以為隻要自己的女兒進入富貴人家,亦是擁有幸福的一生,殊不知,平淡自有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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