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願

  太醫說:“母妃身子本就孱弱,本以為是能好的,竟沒想到……若是有人刻意陷害母妃,我定不會饒了他。”墨雲箏這樣說著,竟是情真意切,眼中竟帶著幾絲恨意。


  隻是不知為什麽,即使他是這般模樣,顧念也覺得這是裝模作樣。


  “既是如此,還請淩妃娘娘好好保重身體。”顧念緩緩起身,行了個宮中禮數,那杯包紮的的傷口竟滲出幾絲血色。


  墨雲箏見她此番模樣,那帶著恨意的雙眼竟帶著一絲驚訝的神色。


  “不過是些皮外傷,二皇子不必如此在意。”


  說罷,顧念緩緩起身,欲離開淩清閣。


  墨雲箏未阻攔,隻是說了句:“涵妃娘娘保重身體。”


  等她們回到蓮心殿時,已是黃昏。


  到了寢宮時,顧念褪去手臂上的衣物,蘇雲立即將她手臂上的白帶接過,眼中竟閃著淚花。


  “主子,你這是為何?明明是可以躲過的。”蘇雲說的不無道理,顧念跟著顧承言也已有多年,加之星月閣的存在,其中的殺手也不會少,顧念的武功自然不會比別人差。


  不論是蘇雲,還是顧念都是有能力避開淩妃的“攻擊”的,可當淩妃過來之時,顧念非但沒有避開,甚至是站在原地,不允許蘇雲上前一步,若不是無人前去阻攔,顧念也不會傷得如此之重。


  蘇雲雖是不理解,卻沒有停下手中的動作,畢竟是自己的主子,都是自己需要時刻牽掛的。


  她輕輕擦拭著顧念的手臂,那傷口並非她想象的那般嚴重,隻是那流出來的血,卻是染紅了她的衣袖。


  顧念似是看出蘇雲心中所想,隻是淡淡的說道:“不錯,這傷口是我自己弄嚴重的。”


  “主子為何.……”


  未容蘇雲將話說完,顧念便直接打斷道:“我為的不過是你手中的金瘡藥。”


  蘇雲自然不懂她話中的意思,隻因那金瘡藥是二皇子親自給她的,並非太醫所給,但以一隻手臂換來一瓶金瘡藥,卻是“不值”的。


  若是其他侍女,定會不理解,甚至認為這種做法十分愚蠢。


  但顧念是誰,是劊子手顧承言的女兒,她並非尋常人家的女子,從小就接受不一樣的訓練,但不過是一瓶金瘡藥,顧念為何費如此大的氣力?


  隻見,顧念將桌上的那瓶金瘡藥打開,直接倒在手心。


  粉末飄散,本是無異物的金瘡藥,竟是露出了一些黑色的細小顆粒。


  “這是黑曜石?”蘇雲看著那粉末,竟然說出了這樣的一句,她自小跟著師傅,見過的東西自然不在少數,但她並不知道宮中有關黑曜石的秘密。


  “那冰蟲在人體內存活,便是隱藏在人體的血液之中,那時淩妃抓傷了我,滲透那血液,興許有冰蟲滲人我體內,二皇子也早已知道淩妃中毒之事,所以才會送這金瘡藥給我。”顧念竟是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隻是為了證明淩妃所中的毒,乃是雪蟲之毒。


  顧念話音剛落,蘇雲卻是不能釋懷。


  那冰蟲之毒,蘇雲亦是知道的。


  中毒之人,大多是不能活下去的,若真有冰蟲進入顧念體內,幾乎是無藥可救。


  “主子何必拿自己的生命,去換取這樣的一個結果呢?”蘇雲不解的問道。


  “若這是爹爹的命令呢?”


  等她將話說完時,蘇雲竟無言以對。


  顧承言總是不按常理出牌,即便是淩妃中毒之事,也是十分蹊蹺的。


  “你還記得淩妃在來大殿之前,皇後可是比她先來?”


  “主子說的沒錯。”蘇雲回答道。


  大殿的記憶自然不會有錯,按常理來說,皇後應該是最後到場的,那淩妃也在這宮中十幾年,怎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又何必在這種風口浪尖上,做出這種事情?


  但此時顧念說這種話的目的,又是為何?

  莫非淩妃中毒和皇後有關,還是本就有人想要加害於皇後,隻是淩妃做了替罪羊。


  而這宮中的太醫,亦是一副不著急的樣子,竟還有淩妃已經痊愈的消息。


  思及此處,顧念竟不知覺的笑了起來。


  “莫非主子的意思是……”


  “在沒有抓到凶手之前,任何人都有可能成為懷疑的對象,皇後也不能排除在外。”


  在顧念的記憶裏,皇上臥病兩年,皇後近乎沒有踏進那長生殿一步,昔日被人傳唱的一對,竟變成了這副模樣。


  顧念想得明白,皇後是個端莊大氣之人,自然不會為了這些小事,如此大費周章的在淩妃身上下毒。


  但那墨雲箏,卻是值得懷疑。


  若不是顧念傷了一隻手臂,他又怎會給她那瓶帶有黑曜石的金瘡藥?

  她深知二皇子墨雲箏是知道自己母妃體內的毒的,所以才會隱瞞,若自己被淩妃所傷,感染了這冰蟲之毒,等到自己毒發之時,定會被人察覺。


  好歹顧念是一宮中的妃子,若是出了什麽事情,宮中也定會有人徹查,待那毒發之時,若是和皇上一樣的症狀,定然會引起軒然大波。


  為了避免這種情況的發生,墨雲箏自然會將那解藥一起摻雜在金瘡藥之中,而那金瘡藥也並非普通的藥物,其中所包含的黑曜石本是為了鎮住冰蟲,而另外一種名為斷腸草的藥物,利用其特性將冰蟲排出體外。


  “蘇雲,你可知道,我用這金瘡藥,興許能鎮住我體中的冰蟲毒,我好似一個正常人一般,若那冰蟲長期潛伏在我的體內,我這冰蟲毒亦是沒有解的。”顧念仍是淡淡的說著,並非她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


  而是,顧念的這條命本身就是顧承言的,而皇上躺在那病榻之上,已有兩年,她來這宮中,本就是顧承言的一句話。


  她們的命是可以換來帝君的重生的,隻是帝君心善,並沒有采取那種方法,她們才能在這宮中活下來。


  “主子接下來打算怎麽辦?”蘇雲卻是十分驚訝,顧念亦是拿著自己的生命在下賭注。


  “既然此人能夠在淩妃身上下毒,且沒有被察覺,冰蟲本就生活在溫度極低的環境下,既然他能夠有能力保存冰蟲,自然也能夠在皇上身上下毒,我便是這條牽線人,將下毒的人找出來。”顧念的眼中透露著一股堅定。


  她便是顧承言的奴才,隻要是他說過的話,定會想方設法的完成。


  “主子可知道,冰蟲進入人體,不出多長時間,全身血液便會鬱結,好比活死人一般,而皇上是有上好的藥材,還有那黑曜石維持著生命,才會這般,若是主子.……”


  蘇雲沒有繼續說下去,顧念並非赤國的天子,若是死了,便是死了,宮中的人自然不會花費大的氣力去救她。


  但皇上不一樣,他需要被保護,哪怕需要雪山之巔的黑曜石,或是上等的藥材,顧承言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將其送到皇上身邊,因為他是皇上身邊的“一條狗”。


  這便是顧承言對其的情意,隻要有一絲希望,他也不會放棄。


  顧念自幼遇到顧承言,本是該死之人,卻撿回了一條命。


  這些處子之血,並非不能救回皇上的命,即便顧承言為其帶來了這些,他亦是不想犧牲他人的性命,換取自己的性命。


  蘇雲當然知道顧念和顧承言的關係,滴水之恩,當以湧泉相報,但這樣的方式卻是她不能接受的。


  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蘇雲亦是明白顧念的為人,但想要報答顧承言的恩情,為何不惜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


  可顧承言的話,於她而言,便是聖旨,不能違抗,更沒有她選擇的餘地。


  “蘇雲,你將這金瘡藥收好。”顧念淡淡的說著,眼神迷離。


  “主子已經決定了嗎?”蘇雲明知故問道,顧念這一點,和顧承言竟是一模一樣。


  “若是我能在毒發之前,能夠找到下毒之人,便是不幸中的萬幸,若是我不幸毒發,也定會引起他人懷疑,皇上中毒一事,也會被天下人所知,倒是一件好事,我死的也是有價值的。”


  顧念說著這些話的時候,竟是帶著笑意的,卻忘記自己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她也是一個普通的女子,想要自由,也有自己的感受,卻是為了這一切,放棄了自己,成為了顧承言的一顆棋子。


  她犧牲自己的生命,卻是為了一個和自己完全不相幹的人。


  殊不知,這死亡的深淵,也是她自己造成的。


  “他讓我來,是來協助你的,顧承言說過的話,你自然記得清楚,但顧承言也曾告訴過你,活著便是希望,若是死了,便是一了百了,連希望都沒有了。”蘇雲似是在陳述一件事實。


  她雖是為了顧承來到這宮中,但這段日子和顧念的相處,她也是有感情的。


  不過是十幾歲的女子,卻要背負如此之多,本可以好好活在世上,嫁個尋常百姓人家,為何會在這宮中變成這幅模樣。


  有時,蘇雲會感到不安,顧念身上所散發出來的氣息,讓她感到害怕和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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