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下獄
“父皇問這個做什麽?”神情淺淡依舊,錦寰慢慢抬眸看向跟前的男子,似乎並不覺得自己的這個問題有哪兒不對。
倒是錦夜,麵對著兒子如此直白而不加掩飾的詢問,再想起自己當日在大殿裏親口許下的諾言,一時之間,縱然他麵皮再厚,一張老臉也還是有些掛不住。輕咳出聲,再開口,他的語氣中已是摻雜進了七分的惱羞成怒:“朕做事還需要給人原因不成?既問了你,回答便是,無須管這麽多!”
他若告訴錦寰自己是要派人去追回即墨無心一行,那就不僅僅是顏麵受損的問題了。依他對這個兒子的了解,如果直言不諱,十有八九,錦寰是會阻止他的。
隻是,即便不將話頭挑明,錦寰也不是傻子,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又哪裏還有不明白的道理?當下,隻見他微微蹙起了一對劍眉,英俊的臉孔之上不讚同的表情很是明顯:“父皇身為君主,本該一諾千金,這般出爾反爾的做法,請恕兒臣不敢苟同。”
為人君者,適當的權謀和手段自然是必要的,可那也並不意味著說出去的話就該跟潑出去的水一樣,過了某個時間段,就再也沒有了效用。若是這樣,放眼天下,又有哪個有才之士會甘願為你臣服、受你驅使?他這父皇,內心深處是有多恨心兒,才會想抓她想到連這些個後果都開始不管不顧了。
錦寰默默黯然,忽然就有些理解即墨無心那略微顯得殘忍的手段了。雖說隻要是她的事情,他都一律無條件地給予支持和幫助,但錦夜畢竟是他的親生父親,先時,如果要說他對即墨無心的做法全無抵觸,那也是並不可能的。然而,隨著錦夜極為真實的內心在狂躁情緒的壓迫之下一點一點地暴露開來,他發現,連自己心中那一絲僅有的不認同感也正在逐漸地消褪。或許,對於這樣自私自利到了極致的男人,心兒的所作所為,才真正稱得上是正確的吧?相較之下,倒是他,素來冷麵無情的二王爺,極為不恰當地表現出了本不該有的心慈手軟。
“好你個孽障!給朕住口!”猛地拍案而起,錦夜額頭上的青筋根根爆出,很顯然,是被錦寰的那一番話給氣了個紮實:“你到底清不清楚自己的身份?!朕說過了,那即墨無心壓根兒就是個外人,而你為了她,居然用這樣的口氣跟朕說話,難不成在你心裏,朕養育你這麽些年的恩情竟還抵不過那一個小小的黃毛丫頭?!”
他當然是明白自己的做法著實欠缺光明磊落,可是,隻要能把那些人找到一解心頭之恨,出爾反爾又能怎麽樣呢?古往今來,有多少帝王是打著君無戲言的幌子在行那見不得人的勾當的?恐怕,根本就是數都數不清吧。這種事情,原本就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心照不宣地了了也就罷了,可偏偏錦寰這個小子,就要扯著這點死都不肯放,又怎能不令他生氣、不叫他怒火中燒呢?
“兒臣惶恐。”“撲通”一聲跪伏於地,錦寰請起罪來倒也幹脆,隻是那動作雖然誠懇得緊,但字裏行間卻是絲毫也不見得有退讓的意思:“父皇的養育之情、栽培之恩,兒臣自始至終都銘記於心,可就是因為這樣,兒臣才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父皇由於一時的失策而出現被後世所詬病的汙點。所以,縱然那個人不是心兒,兒臣也一定是會阻止父皇的。”
“這麽說,”沒有因著他的解釋而露出半點緩和的神情,相反,錦夜的眸子越發透出冷厲的暗芒,那種當頭壓下的迫人氣勢,若是換個人來跪著,隻怕當場便是得嚇得屁滾尿流:“你是下定決心要替她隱瞞了?”
“兒臣並不敢違逆父皇的意思。”不慌不忙地叩首到底,錦寰的聲音冷靜如昔,竟是半點都沒有被麵前之人給唬住:“隻是兒臣的確是不清楚心兒的下落,哪怕父皇要嚴刑拷打,兒臣也隻能給出這麽一個答案。”
“嚴刑拷打?”冷哼一聲,錦夜不怒反笑:“不錯,果真是朕養出的好兒子啊!居然都學會用以退為進這一招來要挾朕了!好!朕就成全了你!”說著,他轉頭衝著殿外便是一聲厲喝:“來人啊!”
“皇上!”才從太醫院急急趕回的胡六到得門口就聽到這一聲,當即心頭一緊便應聲而入:“小的在呢,不知皇上有何吩咐?”他就是聽說二王爺好像在禦書房裏和皇上起了衝突才匆匆回來的,也是想著要在適當的時候給前者解個圍什麽的。不過,看目前的狀況,似乎事情遠比他想象得要嚴重得多啊。
“怎麽是你?殿外的禦林軍呢?”皺著眉頭看了眼進來的胡六,錦夜的臉色陰沉地幾乎都快要滴出水來。
額……居然,都到了要動用禦林軍的地步了麽?
心思電閃,胡六麵上卻是不能流露出半點異象,當下也不敢再多看仍舊跪伏在地上的錦寰一眼,假作不知地點頭應了便要轉身出去:“是,小的這就去宣,這就去……”
眾所周知,二王爺錦寰一直都是當今聖上最為愛重的皇子,平日裏雖說偶有責備,但卻是從來都舍不得動一下的。現在,也不知道兩人剛剛究竟是為了什麽吵起來,可一旦動用禦林軍,那可是輕則下獄重則刑罰的罪名啊。這一回,難道真的就這麽無可挽回了麽?
“不用麻煩了。”就在胡六一邊思索著對策一邊慢慢退出去的當口,原本並無甚動靜的錦寰卻是突然抬起了頭,先是麵容無波地看了錦夜一眼,接著便是以一種近乎決然的姿態站起了身:“兒臣有手有腳,自己去昭獄也就是了,再不勞煩父皇的禦林軍親自動手。”說完,他也不管錦夜同不同意,竟是直接衝著一旁目瞪口呆的胡六便是一番點頭示意:“胡內侍,前麵帶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