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帝王之心
“兒臣參見父皇,父皇萬歲。”進的禦書房,一襲玄色袍服的錦寰一如既往的麵無表情,卻是絲毫沒有大意地便是一禮行下,端的是一副恭謹至極的模樣。
“萬歲?”沒有像往常一般地立時便讓他起身,錦夜穩坐在紫檀木大椅裏,一張棱角分明的臉孔陰陰沉沉,明明沒有太多表情,卻生生帶出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有你這樣的兒子,朕怕是連五十都活不過去吧?!”
大概是一早就知道了他會秋後算賬,麵對著眼前之人的咄咄威勢,錦寰竟是紋絲不動,便連眼神,都是沉靜得恍若一潭死水,沒有泛起半點漣漪:“兒臣不敢,父皇言重了。”如果心兒告訴他的都是真的,那自己可是巴不得他長命百歲呢,又怎麽會讓他連五十都活不過去。這一句話,是當真折煞他了。
“哼,朕就沒看出來還有什麽事情,是你這二王爺不敢做的!”麵目愈發冷凝,錦夜想著那在洗塵殿裏發生的一幕幕,眼神中的暴虐之色就更加的呼之欲出:“你不是口口聲聲認那個丫頭為親妹妹麽,你不是當著那麽多人的麵說要保護她的麽?那怎麽不索性跟了她一塊兒走!還回這皇宮裏做什麽?!錦寰,你眼裏可還有朕?可還有我裂金一國?!”
不說還好,越說他就越來氣!那個女兒也就不說她了,反正自小沒養在身邊,就當是已經死了!但是錦寰不同,那可是他花了大力氣在自己的一眾兒子裏挑選並且培養起來的,基本上,就已經是裂金國未來的繼承人了。可他,在那樣的時刻,居然和即墨無心表現得兄妹情深!若不是他極為了解這個兒子的為人和本事,恐怕他當場就要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即墨無心對錦寰下了什麽蠱毒,以致於他竟會那樣地維護那個丫頭。
“兒臣並無此意。”依然是那樣不動如山的動作和神情,錦寰竟似是完全感覺不到錦夜那滔天的怒氣,應起話來也還是一板一眼的例行公事:“兒臣今日前來,隻是為了稟告父皇一聲,有關洗塵殿晚宴一事已經全部處理妥當。文貴妃和錦繡那裏,也都隻是以為混進了來曆不明的刺客,並無什麽特別的反應。如果父皇還在氣頭上,那兒臣就先行告退了。”說完,他徑自起身,居然是當真就要退出去的樣子。
“站住!”眼看他竟是一臉無視自己的模樣,錦夜心中的怒火更甚,卻礙著他如此恭敬的態度,到底不好發作,隻能繼續冷著臉叱喝出聲:“朕有說過你可以退下了麽?!錦寰,你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裏,是不是認定了朕不會處置於你?!”
“兒臣不敢。”扔出老樣子的一句,錦寰倒是的確因著他的喝罵而站定在了原地。隻是,兀自半垂了頭,連表情和神態都看不分明,更別說是想要從中揣摩出些什麽端倪來了。
“你……”鮮少看見過自己的這個兒子還有這樣難纏的一麵,錦夜抬手指了他半晌,竟是什麽話都沒能說得出來。好不容易待到心緒稍稍平複了一些,他再度看了眼不聲不響的錦寰,卻終究隻是無力地揮了揮手:“罷了,你我本是父子,又何須因為一個外人而鬧到這般地步?去一邊坐著吧,朕還有些事,要好好問問你。”
“是。”依言坐下,錦寰的臉色看起來平淡至極。然而,沒有人注意到,在錦夜說出“外人”二字之時,他掩在袖中的一雙手,是如何地緊握成了拳。
自己的妹妹,亦是眼前這男人嫡嫡親親的女兒啊。可是,他居然如此輕描淡寫地就用出了外人這兩個字!他難道,真的就不怕雲傾皇後在天有靈會怨他恨他麽?有或是說,在他眼裏,無論哪個兒女,都隻是外人罷了,因著有用與無用,才勉強做了一個大概的區分出來,一旦違逆了他的意思,就有可能在瞬間被拋棄麽?
“文貴妃和錦繡,有沒有說什麽?”努力定了定神,錦夜輕揉著眼角,幾乎是猶豫了一會兒,才終於是開了這麽一個頭。
你想問的,其實應該並不是這個吧?
錦寰在心內暗自冷笑了一聲,麵上卻是完全的不動聲色:“文貴妃倒沒什麽,因為身子弱,受了那迷魂香,一時之間還沒有緩過來,也沒什麽心思過問其他。隻是錦繡,卻好像是對那炎烙太子留了心,一再地追問他的情況,兒臣隻說他是遇刺回國了。”
“嗯?”似乎是沒有想到自己隨口扯起的話題也能引出這麽個情況來,錦夜訝異出聲,隨即便是皺起了眉頭:“你的意思是,錦繡那丫頭看上了炎烙?”
“應該是的。”斟酌了一下自己的用詞,錦寰也是果斷,沒有過多遲疑地就回了一句。他自然知道所謂的聯姻不過是錦夜為了殺掉炎烙對付赤火而尋找的一個借口,不過,既然自己那千嬌萬寵長大的妹妹對一個必死之人動了感情,他倒是忍不住想看看,自己這個父皇,究竟打算怎麽處置?
“這個丫頭,還真是不讓人省心啊……”本就犀利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愈發高深莫測,錦夜的臉色陰晴不定,像是在考慮著些什麽:“看來朕以前,實在是太過放縱她了,以後,說什麽也得好好管教著才是。”
好好管教?怕是不要管教出了人命才好。
嘴角輕扯出一個似有若無的嘲諷弧度,錦寰繼續穩坐不動,隻等著錦夜問出最關鍵的一句來。也不是他心狠,隻是這整個裂金皇宮於他,從小到大的溫暖也唯有冷宮裏的那一位美麗女子,是以,除了即墨無心,餘者,即便是同樣掛著妹妹的名頭,也絕不可能再得到他多一絲的憐惜。要怪,也隻能怪彼此皆是錯生在了帝王家吧。
而不待他再生感慨,那邊廂,錦夜的嗓音已是緊跟著響了起來:“話說回來,既然是你送即墨無心出的宮,那你可知,她如今可能會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