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無緣一見
入夜,在為自己特意而設的接風洗塵宴上,即墨無心總算是看到了炎烙口中那據說是被奇毒纏身的現任赤火國君王,也就是澹台沉炎的生身之父——炎烈。
這是一個才過而立之年的英挺男子,或許是因為身體緣故,他看起來難免有幾分憔悴。可即便是這樣,也仍舊掩蓋不了那張英俊麵容之下曾經有過的氣度風華。即墨無心不著痕跡地細細打量,發現澹台沉炎其實長得很像炎烈,兩人的氣質,在第一眼看過去的時候,都偏冷峻凜然,而相較之下,炎烙可能是更像他的母親一點。
“即墨姑娘肯來我赤火,實在是敝國上下的榮幸,朕在這裏,先行謝過了!”手中酒盞微抬,炎烈一語雙關,連帶著看向即墨無心的眼神裏都是實實在在的感激。他此時的狀態並不怎麽好,雖說有靈藥壓製住毒性,但到底還是已經傷了身的。正所謂外強中幹,如果即墨無心再不出現,他可能就真的是要油盡燈枯了。
“皇上您客氣了。”禮節性地一笑,即墨無心看了眼對座的炎烙,卻是暗示他不要讓炎烈碰酒。今天這場雖然是名義上的家宴,除了昭陽郡主和後宮聖寵正隆的幾位娘娘作陪以外,並沒有外人,但是禍起蕭牆的道理即墨無心卻也還是知道的。既然這一國之君和太子殿下都是鐵了心要隱瞞中毒的事情,那她自是沒有必要於這個場合去點破什麽。在還並不知曉毒性為何的情況下,她不希望她即將要接手的病人沾染任何不利於病情的東西,這也算是她行醫以來的一大規矩吧。
心知肚明地頷首,炎烙當即便是從自己的位置上站起,然後大步走至禦座之前,衝著炎烈就是躬身一禮:“父皇,兒臣與即墨姑娘好歹也是相識一場,這一杯酒,不如就由兒臣代您敬了吧。”
炎烈是何等精明之人,單看底下兩人那眉眼之間的小動作便已猜測到許多。眼下,看著自己這個素來不樂於應酬的兒子如此主動,他也就樂得順水推舟:“好吧,既如此,那這一杯酒,就由你去敬即墨姑娘了。”說著,他放了手中的杯盞,在龍椅上重新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坐好,竟是好整以暇地看起那兩個人的互動來。
不知為何,這個叫即墨無心的姑娘初一見麵就令他陡然生出無限的好感,非關外貌,直覺使然爾。再加上她居然能在如今這樣的情景之下還不忘關心他的身體,可見的是個十分體貼細致的人。聽聞江湖上多傳鬼穀醫仙見死不救、冷血至極之名,現在看來,果然是不值得取信啊。
並不知道自家父皇在眨眼之間已是轉了如此之多的念頭,炎烙隻是一手提了酒壺就朝即墨無心這邊走來。他並不介意在大庭廣眾之下和她光明正大地牽扯一番,怕隻怕,某個人又要暗自不爽了。這般腹誹著,炎烙近乎下意識地便在嘴角牽扯起一抹笑意,他已經完全能夠想象出一會兒即墨無心眉頭緊皺的模樣了。
而斜對角,依舊是一身如火紅裙的昭陽看著這樣的炎烙,一雙璀璨的明眸當下便是閃了閃。兀自低頭喝茶,她以袖掩麵,沒有一個人,能夠看清她此時的表情。
“不知即墨姑娘可否賞臉,陪在下滿飲此杯呢?”親自替她斟酒,炎烙笑得如沐春風,連眼角眉梢都俱是情意,那原本就妖嬈無雙的一張俊美臉孔於滿殿的燈火輝煌中舒展開來,簡直有一種叫人無法移開視線的奪目光彩。這樣致命的誘惑攻勢,這世間,怕是沒有幾個女子能夠抵擋得了吧?
不過很可惜,即墨無心從來就不是世間的尋常女子,當然也就不可能用常理來推斷。望著眼前這個無論外形亦或是能力都極為出彩的男子,她隻是回以雲淡風輕的一笑。緩緩地站起身來,她伸手接了杯盞,卻依然是惜字如金:“承蒙厚愛,愧不敢當。”言罷,舉杯便是一飲而盡,那利落果斷的模樣,連炎烈都是吃了一驚,更別說是殿上的其他人了。
直到半晌之後,炎烙才終於是逐漸地回過了神。仍帶點驚訝地看著她,他慢慢地將杯中之酒飲下,壓低到隻有彼此才聽得見的嗓音卻是帶出了幾分無奈的笑意:“無心,你在我麵前怎麽就從來不能有點女兒家應有的樣子呢?”
美如櫻花的唇瓣因著這句話而微微掀起,即墨無心的聲音倒是沉靜如昔:“對自己不利的東西,在該收的時候都得收起來。太子殿下莫非是連這個道理都不知道麽?”
女兒家該有的樣子……這種東西,對於懷揣一顆複仇之心的她來說,從來就是最不利的。而碰巧,在炎烙麵前的每一刻,也一直都是該好好收起來的時候。
所以,他是注定無緣得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