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眼見為虛
“就說哪兒都找不著你,原來是跑這兒看什麽神醫姑娘來了。”就在炎烙相當無語的這當口,一個脆如鶯啼的女聲卻是恰如其分地響了起來。殿內的幾人下意識地回頭去望,一瞬間都隻覺得眼前似有一朵緋紅的雲彩飄過,簡直奪目得令人不敢直視。
就算第一眼並沒有看清來人,但在赤火的深宮大內,能把那一身如火紅衣穿得這般豔光逼人的,除卻自家父皇親封的昭陽郡主,炎烙實在是不作他想。微斂了和即墨無心談笑時的神情,他看起來仍舊是平日裏那個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昭陽,你怎麽想起到這裏來了?”
驕傲華美如火鳳凰一般的女子走近幾步,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番即墨無心,這才轉頭衝著炎烙開口道:“太子哥哥,你許久不曾進宮,現在昭陽想要見你一麵可真是難得很呀。”話語間帶著小女兒家特有的嬌嗔,隱隱還透出幾分埋怨,尺度拿捏的正好,不僅回答了炎烙的問題,順帶著還表達了一下自己對他的期許。
即墨無心聽得暗自點頭,不由自主地便預感這個女子可能會讓她在這赤火皇宮裏的日子過得並不那麽的舒心。看來,盡管她避了又避,但炎烙這廝還是在無形中為她豎了一個勁敵啊。
“父皇近來龍體有恙,我自然是比往日要更忙一些,哪能抽得出時間來宮裏瞧你。”似是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炎烙對待昭陽的態度倒是與他以往表現出來的不同。很多時候,他對女子都是極其平淡而沒有耐心的,但對眼前之人,雖然隻有寥寥數語,即墨無心卻還是可以從中感受到親近之意。或許,就像她和師兄一樣,炎烙與這個名叫昭陽的女子,也是自幼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吧?
“那你又為何能抽出時間來為她安排住處?”委屈地瞪大了一雙鳳目,昭陽嘟著嘴看向即墨無心,臉上的神情嬌憨而純真,全然就是小孩子被人奪了玩具一般的羞惱。哪怕是一貫極度維護自家主子的弄墨,在麵對這樣的女子時也是束手無策,除了無奈的好笑之外卻是連半點警惕之心都生不起來的。
本來嘛,這個叫昭陽的女子一看就是個被嗬護的太好的孩子,雖則驕縱,卻也應該沒什麽壞心眼兒。她們並非是草木皆兵之人,更何況現在還在人家的地盤上,隻要沒有實質性的利益衝突,多多包容一下又有何妨?畢竟,跟個小女孩動手,這樣的事情著實也不光彩。
而被點了名的即墨無心,相比之下就沒有幾個侍女的悠然心態了。眸色深沉地看了昭陽一眼,她甚至連開口的意思都沒有,仍舊隻是靜靜地立在原地,好像對話中提及的人物壓根就不是她。
炎烙站在兩女之間,生平第一次對這樣的對話感到無力,不過礙於麵前之人的身份,他還是得耐著性子慢慢解釋:“昭陽,不要耍小孩子脾氣。即墨姑娘是我這次出去為父皇特意尋來的大夫,是宮中的貴賓,怠慢不得的。”
“是嘛?”半信半疑地看了炎烙好一會兒,昭陽這才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貌似不大情願地和即墨無心見了個禮,她語調一轉,卻是帶出了幾分少女與生俱來的好奇心:“沒想到你這個傳說中的神醫居然和我差不多年紀,我原本還以為會是個老婆子呢,嘿嘿。”說到這兒,她又似是想起了什麽,纏著即墨無心繼續問道:“太子哥哥叫你即墨姑娘,那你是姓即墨嘍?名字呢?名字叫什麽?”
因著不習慣和陌生人有這麽近距離的接觸,即墨無心當即便是不著痕跡地退後了幾步。麵容無波地看著自己跟前的這個女子,她的嗓音也是淡淡的,少有的疏離和缺乏煙火氣息:“無心,即墨無心。”
“即墨無心……”輕輕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昭陽臉上的笑容更甚:“不錯的名字呢,我是昭陽郡主,就住在離這兒不遠的昭華宮,以後如果有什麽事的話可以隨時來找我哦。”
“多謝郡主好意,不過,還是不勞煩了。”微微頷首,即墨無心臉上的笑容也是點到即止。不知為何,從炎烙的這個角度來看,此時的她好像要比平日裏更難接近。
想著或許是因為昭陽在此的緣故,那縱然他想再和她多呆一會兒,也是失了理由。一念及此,炎烙不由暗自歎了口氣,一把拽過那個依然在喋喋不休的驕縱丫頭便是主動開口告辭:“好了,你一路奔波也辛苦了,先歇著吧,用晚膳的時候我再派人來叫你。”現在,他覺得很有必要把昭陽這個大麻煩給解決掉。
“嗯,太子殿下走好。”意思意思地敷衍了句,不等那兩人走遠,即墨無心已是在殿內的一處軟榻上坐了下來。她的身體的確如炎烙所想,尚未完全複原,這幾日馬不停蹄,著實是有些透支體力了。
“主子喝口水吧。”適時地遞上一盞清茶,舞文的眼中隱隱有著心疼的神色。她是跟在即墨無心身邊最久的,自然對她也是最為了解。若不是撐到了極限,恐怕自家主子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在人前示弱的。
“好。”衝她安撫地笑笑,即墨無心伸手接過,淺抿了幾口就不再動作。因為擔心炎烈體內的毒和目前行蹤還不明朗的澹台沉炎,她此刻的心情並不怎麽輕鬆,不過饒是如此,她依然還是注意到了一旁欲言又止的弄墨。
“這又是怎麽了?什麽時候跟我說話都變得這麽吞吞吐吐的了?”有些好笑地睨了她一眼,即墨無心問歸問,其實心裏多少還是有那麽點譜的:“你應該,是想問我為何對那個昭陽郡主這麽不待見吧?”
“嗯嗯。”連連點頭,弄墨簡直懷疑自家主子是不是會讀心術。否則,她為什麽每次都能把自己的心思給猜得那麽準呢?
淺笑著歎息,即墨無心忽而就很有了幾分感慨:“弄墨,有些人,有些事,遠遠不是我們看到的那麽簡單的。”將視線緩緩地投向窗外,那裏,一株潔白的梔子花正吐露著芬芳,看起來那麽純淨無暇的模樣:“很多時候,我不相信親眼所見、親耳所聞,我更願相信的,隻是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