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文錦荷當起了家
文錦荷做完早飯,送走妹妹文錦儀,快刀斬亂麻,搞好家裏的衛生後,來到了王嬸家,虛心地向她請教,王嬸,我想去菜園裏種菜,您能教我嗎?
王嬸很是納罕,木然地看著文錦荷,感到很奇怪,“錦荷,你不是讀高三嗎?怎麽還沒去上學呀?”
文錦荷知道王嬸是一片好心,可又不能說得太清楚,隻得支支吾吾地說,反正考上也沒錢讀,我不想去讀了。
作為鄰居,王嬸對於文化龍還是很了解的,知道這肯定是文化龍的主意,她氣憤地說,你爸這個砍腦殼的,真不是個玩意,天天喝貓尿,喝得跟醉蝦一樣,東倒西歪的,自己閨女的前程也不管了,我去找他說道說道去。
對於王嬸的好意,文錦荷是深為感動的,可是,家醜不可外揚,她知道父親是個好麵子的人,要是王嬸貿然地說道他,父親肯定麵子上掛不住,她扯了個慌,“我爸爸一大早就出去打漁了,是我自己不想讀書了,跟我爹沒什麽關係。
王嬸麵色緩和下來,很溫和地說,錦荷,你真是個好閨女,我家李媚要是有你一半懂事,我就寬心了,你稍微等一下,我這就跟你去菜園。
在菜園裏忙了一上午後,文錦荷學會了不少的東西,王嬸欣慰地說,錦荷,女人這輩子不容易,你也別記恨你媽夏玉蘭,這女人呀,男人就是天,兒女就是地,沒有哪個做父母的不疼愛兒女的。
文錦荷雖然不知道夏玉蘭為什麽要離家出走,可是,她理解夏玉蘭,畢竟弟弟文錦荷是她的親骨肉,就這樣不聲不響地沒了,換了誰也不好受。她嫣然一笑說,弟弟不見了,我們也難過,媽媽應該更難過我,我能理解她的。
“你真是個好孩子,能這麽想就對了,”王嬸看著麵前這個乖巧懂事的孩子,很是慰藉,“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咬咬牙,日子就會好起來的,以後要是遇到什麽難處了,隻管跟王嬸說,我們一起想辦法。”
“謝謝王嬸,我會的。”文錦荷從內心處感謝這個母親一樣的女人,她動情地看了看王嬸。
遠親不如近鄰。王嬸目前雖說不能錦上添花,但也確實做到了雪中送炭,無論從生活上,還是情感上,她對文錦荷的幫助是實實在在,並沒有攙雜任何雜質。
接二連三的打擊,三番五次的家庭變故,確實給文化龍這個七尺高的漢子帶來了無以複加的打擊,他曾自暴自棄過,他曾怨天尤人過,他曾爛船當做爛船劃過,可是當他看到家裏難以為計的生活窘境,當他看到正在長身體的兩個親閨女吃不飽,穿不暖時,男人的自尊和傲慢,男人骨子裏的父愛,被徹底地激發出來。他見女兒文錦荷一清早就跟著王嬸去了菜園,此時此刻,男兒有淚也輕彈,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
他不想再這樣消沉下去了,他不想再這樣沉淪了,他不想再泡在酒裏了,拿起漁網和漁兜向著江邊走去……
第二天,向欣榮像往常一樣,準時準點地站在教室門口,條件反射似地打探了一眼整個教室,他的兩道濃眉又皺成了兩座小山,心裏有了某種不好的預感。
向欣榮抬起手腕,習慣性地看了看表,離上早自習隻有五分鍾了,可是文錦荷的位置還是空空的,臉色很是難看。五分鍾後,早自習鈴聲急驟地響了起來,文錦荷還是沒有來,她的位置依然是空的。
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幾天的時間裏,文錦荷不但把菜園整理得塊是塊,方是方,畦是畦,裏頭已栽種了各種蔬菜,而且還把父親打回的魚拿到外麵去賣,賣不完的就學著夏玉蘭的樣,要麽製成魚幹,要麽製成烘焙魚,要死不活的日子起死回生,冰鍋冷灶的生活一去不複返。
放學後,老校長把向欣榮喊進了辦公室,倒了一杯茶給他後,很嚴肅地說,向老師,你們班的文錦荷已經好幾天沒來上課了,她可是個考大學的好苗子,你知道她沒有來的原因嗎?
向欣榮一臉苦瓜地說,是呀,文錦荷不但語文數學拔尖,而且總成績在全校都是排得上名的,要是不出什麽意外的話,考大學是很有希望的,隻是,她這幾天都沒來,我也很納悶,正打算去家訪。
“我們是做教育的,不讓一個學生輟學是底線,不管什麽原因,先得把情況了解清楚,你今天下午去做個家訪,回來後把情況告知我。”老校長是個有教育情懷的校長,他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獻給了這所學校,奉獻給了他的學生,語重心長地說。
“放心吧,校長,我等下就去。”在九十年代,一個普通學校能在高考中不剃光頭,不呷零蛋,能考上一個獨生子或一對雙胞胎就皆大歡喜的時代,像文錦荷這樣品學兼優的學生,於公於私,向欣榮都不希望她有任何閃失,他很堅定地說。
文化龍今天算是雙喜臨門,臉上出現了久違的笑容,一是下河打漁滿載而歸,二是一回家就找到了家的感覺,一個人端著小酒杯,呷著女兒煎的小魚幹,心裏自然樂開了花。
“家裏有人嗎?”向欣榮七問八打聽,一路風塵仆仆地趕到了漁灣村,站在文化龍的家門口大聲地嚷著。
文錦荷正在煙熏火燎的灶屋裏忙碌著,一聽見這富有磁性的聲音,心裏既驚喜又害怕,她把沾染著油漬的手在抹布上放肆擦了幾擦下,一臉驚慌地走了出去。
幾天不見,文錦荷似乎變成了一個家庭主婦,向欣榮的兩道濃眉皺成了兩座小山,他囁嚅著說,文錦荷,你這是在幹嘛呢?
文錦荷的兩個手不停地揉搓著衣角,一臉通紅地看著老師,顯得很不自在地說,向老師,您怎麽來了?
“你說我怎麽來了?我還想問你呢,文錦荷同學,你一不去上學,二不請假,把學校當菜市場了啊,你這是在幹什麽吧?”向欣榮一肚子的擔心,化作了一腦殼的官司,他像放連珠炮似地說。
“我我我,說來話長,對不起您,老師。”向欣榮這麽一說,文錦荷不但沒生氣,反而滿臉的歉意。
文化龍眯縫著眼睛,豎著耳朵聽了一下,感覺情況不妙,他故意朝外麵問了一聲,錦荷,跟誰在說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