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不怪
哪裏好了,以前鮮活的姐姐如今是暮氣沉沉。
看著這樣的姐姐,周德昌不出拒絕的話,隻能點點頭,也沒立時走,視線移向了帶著枷鎖的任舒。
這是最令人費解的一點,明明任府所有人都不需要流放,偏偏讓一個閨閣姐流放。母親外甥女太厲害,遭了各世家權貴的忌憚,流放或許是最好的結果。他卻不這麽認為,可這是陛下的決定,他也決定不了。
“舒兒···”
周沁不舍得叫了聲。
任舒很淡然,平靜道:“母親、父親,保重。”
任泊安想開口兩句,喉頭滾了幾滾,愣是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妹,你也保重,一定要好好的。”
任熙林直接哭了。
都是他們拖累了妹妹,否則以她的功勞,根本不需要流放的。
甄有嘉也過來了,站在一旁,鄭重地對她行了一禮道:“任姑娘,保重。以後再有何事,請相信律法會給予公道,萬不可再行私仇。”
任舒笑了:“甄大人金玉良言,我記下了。”
有甄有嘉在,兩個送任舒去西北的衙差很好話,等壤完別才客氣地請任舒上路。
兩衙差本以為在順府外已經道別了,之後就出城就好,沒想到在城門口三人又停下了。
穆河帶著高亦蔓前來為任舒送校
穆河沒有多言,隻恭敬地對她行了禮。
謝昱曾救過他,任舒為他報仇,他雖然不讚成她的方式,卻也感激:“任姑娘,保重!”
任舒點點頭。
高亦蔓帶著惟帽,蹲身行禮,並未出言。
她出身長安王府,長安王暴露後,她的身份極為尷尬,穆家上下現在對她頗有微詞,可她已經生子,穆河又維護,日子也不算難過。
按理任舒算是她的仇人,不應該來送。可思及大德縣那一麵之緣,她還是來了。
也沒別的意思,就想告訴任舒,她不怪她。
兩方見完禮,任舒三人正準備出城呢,後麵就傳來呼喊聲。
任舒回頭,就看見顧秋棠坐了馬車著急忙慌地過來了,還沒等停穩,她就跳了下來,差點摔倒,好在路邊的一位好心女子扶了一把。
“姑娘——”
顧秋棠道了謝,就往任舒這邊跑過來。
她沒看穆河幾人,語速很快地道:“幸好趕上了。”
而後邊邊從袖子裏掏出一個荷包遞給她:“姑娘,你要去西北受苦。我沒有別的能拿得出手,望姑娘收下這個荷包。”
任舒一上手,就知道荷包裏裝的大約是銀子。
她怔愣了下,放進了懷裏:“好。”
顧秋棠就怕她不要,眼見著她收了,高胸笑了。
“你出來不易,早些回去吧。”
顧秋棠眼睛一暗,對著任舒福了福:“姑娘,我不能送你出城了。我會每日在佛祖前為你祈禱,希望你平平安安。”
任舒笑了笑:“好。回去吧。”
顧秋棠點點頭,卻沒動,直看著任舒出了城門才意識到身邊有人,客氣地對穆河兩人福了福,轉身回了馬車。
她在荷包裏放了碎銀,還有兩張千兩銀票,希望能幫到任舒。
顧秋棠長長歎了口氣,這次出府極為不易,回去後怕是要被責罰,可那有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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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城,到了十裏長亭,成轅騎著一匹馬立在亭邊,看到她們過來,迎上前去。
兩個衙差看到他身上穿的禁衛軍製服,識趣地讓到了一邊,讓兩人好好話。
“沒想到你會來。”
任舒靜靜站著。
成轅看著枷鎖,皺了眉,答非所問道:“其實這枷鎖去了無妨。”
“我武功高,他們害怕。”
成轅默了。
“任舒,此一別,可能要十年後再見了。保重!”
任舒挑眉,這一世,兩人非親非故,成轅從來不曾叫過她名字,從來都是稱呼她任姑娘。
她不知為何他會如此叫,也沒有特意問,隻淡淡回道:“保重。”
話音一落,兩人相顧無言。
兩個衙差麵麵相覷,不明白兩人搞什麽名堂,卻又礙於成轅身份,不敢上前打擾,滿腹怨氣全湧向了任舒。
“我有一事想問,長安王府前,為何你停手了?”
過了許久,成轅才問道。
“認出你了,自然停手了。”
“為何會認出我?”
成轅心提起,隱隱有期盼。
“不止你,若是王七或者高照站在我麵前,我都能認出。那時候的我隻想殺戮不假,神智卻未必不清醒。”
濃濃的失落湧上心頭,成轅尷尬笑了笑:“原來如此。陛下理政,不能前來送你,讓我過來送一送。他已經發信知會了王昫。他會在西北接應你。保重。”
任舒點點頭:“告辭。”
繞過成轅,任舒走了幾步,又停下,回頭對上他的視線,平靜道:“好好活著,希望下次我再回京都時,能看到你娶妻生子。”
成轅一顆心直往下墜,但他向來沉穩、肅穆,外人從他那張臉上可看不出任何有價值的信息。
兩名衙差看到兩人終於談好了,仰頭看了看色,不由慶幸。
時間還行,不至於到時候露宿街頭。
一直目送著三人遠去,漸漸變成黑點,而後消失在邊,成轅才收回視線,跳上馬,調轉馬頭往京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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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樂宮內,武德帝坐在院子裏的藤椅上,楞楞地望著西方。
蘭香端上一盤子切好的蜜瓜放在了他旁邊的桌上:“陛下,這蜜瓜可甜了,您嚐嚐。”
武德帝掃了一眼,淡淡道:“放著吧。”
“蘭香,你家姐今日就要被押送出城了,沒能送她,你可遺憾?”
蘭香看了看色,日頭頂在頭頂,這會子都已經午時了,聽判了流放的人都是早上就走,她就算想送,人怕也是出城去了吧。
“陛下,妾身不明白,為何任府中人隻有姐被判了流放?”
“長興王府、陳家、孟家,甚至南陽王府都不會願意看到她好端端出來的。除此外,經了這次的事,京都內的權臣世家個個都忌憚她。有一家、兩家,甚至三家要找她麻煩,朕知道她能自保,可五家、十家、上百家呢?那個時候她如何自保?就算朕想保,可能也有心無力了。而且,她若還在,京都怕是不穩。”
蘭香垂下眼,道:“陛下也是為姐著想,姐明白的。她也知道您不能去送她,不會怪您的。”
聞言,武德帝惆悵道:“是啊,她不會怪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