掐著心活
“我不知道是我做得不夠徹底、不夠投入,還是我二叔的這套方法根本就是有問題的;總之,我努力了這麽久也沒能放下過去的包袱;把一切都藏在心裏、麵對大家違心地笑,並不能給我真正的解脫和快樂。每每想起我媽自己一個人孤獨地死去,每每想起我爸摟著小媽親熱,我的心還是會像放在火上煎一樣。”
走在我身邊的白色運動鞋步調不像平日裏那樣均勻,顯得有些淩亂,但同樣還是那麽優雅。
“夢露,有一件事,我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包括我二叔,但是現在我想跟你說。我,當我看見我小媽自己一個人躲在房間裏拿著她兒子的照片哭的時候,我心裏並沒有應該有的那種悲傷和同情;相反的,我覺得那是她應該承受的,她破壞了別人的家庭,她害死了我媽,她就應該受到懲罰;這樣想讓我心安理得,我沒覺得自己做錯了什麽。”
如果豁嘴兒聽到黎明說的這些話,或者會覺得高興;我隻是覺得腳下這條青磚小路相比平常,顯得有些安靜了。
“夢露,你是不是開始覺得有點討厭我了,或者,你開始覺得我這個人很虛偽,覺得你看錯了我,交錯了我這個朋友……夢露,其實我,我並不是故意要給你增添負擔;我隻是,隻是想要把我心裏的真實想法說出來;除了你,我不知道我還能去跟誰說這些話……夢露,你能理解我心裏的感受嗎?”
白色運動鞋突然停下了腳步。我是應該繼續走還是應該也跟著他停下呢?你瞧,他有一句話說對了,他的確是給我增添了負擔。
“夢露,在黑金城裏我隻有一個朋友,就是你;如果我還能在一個人的麵前展示真實的自己,那這個人一定就是你。我不知道你聽完我說這些話之後會做出什麽決定,可能會從此跟我絕交,但是我今天必須要把所有的一切都跟你說清楚。這樣,即使將來連我自己都忘了,至少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知道真實的我是個什麽樣子的人。”
白色運動鞋的腳尖朝向我,我幻想著它飛起一腳,將我踢向外太空,至少可以讓我離開眼前這個該死的地方。
“夢露,那天你讓臘八過來找我,告訴我說是貓屎綁架了我的弟弟,就藏在後山的一個山洞裏;當時,我的心裏糾結極了。一方麵,我看著他長大,我確實拿他當自己的親弟弟,說真的,我不希望他出事;可是另一方麵,他是我小媽手上最大的一塊籌碼,我小媽就是仗著他一步步搶走了本該屬於我和我媽的一切。我媽死了,我在這個家裏就像個多餘的影子一樣存在著,除了我二叔,根本沒人在乎我;可小媽和弟弟卻在我爸爸麵前如珠如寶,整個家都是他們的,他們對我笑就像是在施舍一個可憐的乞丐。這樣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折磨著我,我就是在掐著自己的心過日子,夢露,這種感覺,你能明白嗎?”
“掐著自己的心過日子”,鴿子曾經跟我說過這句話,結果是,她死了;現在黎明也在跟我說這句話,結果是,他弟弟死了;看來,這真不是一句吉利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