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能放下
我沒太注意黎明的二叔和豁嘴兒之間的這場辯論已經持續了多長時間,隻是知道,現在他們還在繼續著。
“複仇不會讓人開心的,它隻會讓你失去的東西越來越多、讓你身邊的人越來越少;當你把自己徹底迷失在仇恨裏的時候,你會發現,你所謂的複仇根本毫無意義,你挽回不了任何人,也改變不了任何事。”
“我不期望可以挽回任何人,我也不期望可以改變任何事;我隻是想要逝去的人能夠死得瞑目,我隻是想要害死他們的人能夠得到應有的懲罰。這很公道。”
“複仇隻會讓罪惡永遠存在、讓懲罰循環往複;冤冤相報何時了。為什麽你不能夠嚐試放下呢?”
“我說過了了,能夠讓我放下的方法隻有一個,那就是複仇;報完仇,我就能放下了。”
我真是有點兒不想再繼續聽下去了。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八的資源都掌握在百分之二的人手裏,這百分之二的人吃飽喝足悶得發慌就開始關注高大上的精神領域,剩下的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還在為生存進行著最原始的殺戮;這兩種人之間的爭論從根本上就是誰也說服不了誰,毫無意義。
我開始走神兒,看那個大書架左邊第三排第三本書有沒有被放回原位;果然,曾經被弄亂過順序的書又被擺回了原本的位置,看來人們說研究心理學的人必定會有強迫症十有八九是真的。
白色運動鞋安靜地立在一邊,看上去是在認真聆聽這場不入流的辯論會;像他這種不需要為溫飽問題發愁的人多半都是無聊的,除了想點子害人,他們大部分時間都是閑著沒事幹。
天已經沒有前幾日那麽熱了,這個時候到後山的水渠邊走一走,找塊陰涼地躺下來,閉上眼睛,隨便想些什麽,或是直接入眠跟周公幽會,應該會是個不錯的下午;可惜我還要坐在這個滿是書卷氣和□□味兒的房間裏,也不知道還要再呆多久。
晚飯前的時間。
我跟黎明一起走在工人宿舍區的青磚小路上,兩個人高馬大的保鏢不遠不近地在後麵跟著。
“夢露,我知道你並不認同我二叔所說的那些道理,可是,你真的確定,能夠讓人放下仇恨的唯一辦法就是複仇嗎?”
真好笑,我可從來沒說過我不認同他二叔的那些道理,而且複仇是能夠讓人放下仇恨的唯一辦法這話是豁嘴兒說的,跟我有什麽關係?不明白他為什麽要這樣問我。
“夢露,你是知道的,自從我媽媽去世以後,我就一直過的很痛苦;為了消減這份痛苦,我嚐試過許多種辦法;我照著我二叔的說法,我在心裏跟自己說放下一切,接受現實,融入到眼下的生活裏,關心身邊的每一個人並接受他們的關心,假裝一切都不曾發生過,假裝幸福開心;這些我全都去做了,可是我並沒能真正放下,我的心裏還是會疼、會難受、會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