踐踏卑賤

  很多時候我想不明白那些同樣卑賤的人為什麽還要抓著機會相互踐踏；當我躺在地上被傻姚明的母親和那些毫不相幹的三姑六婆踢踩的時候，我看到她們的腳完全地舒展著，暢快，解恨；我明白了；原來，踐踏跟自己同樣卑賤的人，能夠產生一種錯覺，以為被踐踏的人比自己更卑賤，自己不是最卑賤、最底層；這真是令人愉悅，卑賤的愉悅。


  我昏過去之前看到了臘八，不知道他是過來解救我還是跟那些卑賤的人一起踐踏我；突然間消失的豁嘴兒也讓我感覺不安；不過，隨便吧，我太累了，我得先睡會兒，一切都等醒來之後再說吧。


  再睜開眼睛時，我看到的是自己家的花格子紙頂棚，我不確定我是不是真的醒過來了，因為，我也不知道因為什麽。


  “你醒了？”


  哦，看來我是醒了。


  臘八正坐在我的床邊。我真不願意去想他是怎樣把我從那些母狼的手裏救了下來，怎樣把我扛回家來丟在床上，在等待我醒過來的時間裏他又呆在這裏做了些什麽。


  “放心吧，剛才的事情我都已經幫你解決了。我說是我親眼看見傻姚明先動手打傷了你，我才出手教訓他的。我還跟她們說，我是跑回家去拿殺豬刀了，可惜家裏沒人，我正打算隨便去誰家裏再搶一把菜刀呢。聽我這樣一說，傻姚明的媽慌忙就領著傻兒子跑了，那些看熱鬧的也都跑了。”


  我確定這個人是臘八，是他的風格。


  “黑夢露，現在可是你又欠了我了，所以你必須得幫我做事，聽到沒有？”


  如果人和人之間隻能維持一種關係，那我跟臘八之間的關係就是交換，一次又一次。他喜歡這樣的關係；我，也說不上是討厭。好吧，那我們就繼續交換。


  “黑夢露，我想知道，鴿子到底是怎麽跟你說我的，她，到底是真的喜歡我還是在耍我？”


  我看著四周，想知道豁嘴兒會從什麽地方突然跳出來，但這次她並沒有出現。


  “黑夢露？你能聽見我說什麽嗎？你腦子沒有被打壞吧？還是耳朵被打壞了？喉嚨呢……”


  我還是躺著不吭聲，讓他繼續猜來猜去，重點是他坐在我身邊；我喜歡這感覺，就像以前鴿子坐在我身邊一樣，讓我覺得舒服；我想，我應該再睡上一會兒。


  等我睡醒後，屋裏黑漆漆的，鄰居家院子裏的光亮慷慨地照過來一點兒。


  屋子裏隻有我一個人，臘八離開了；這也是他跟黎明的不同之處，他從來不會為無聊的事情或者無聊的人浪費時間。我欣賞這個。


  我下床，打開燈，在屋子裏走了幾圈兒，確定自己的各項生理機能還都健全；我又想起了下午突然憑空消失的豁嘴兒，她？呃，好在也不是什麽太了不得的事情。不想了。我從櫥櫃裏拿出一袋方便麵，這還是黎明之前買來放在這裏的，撕開包裝袋費了我不少功夫。我胡亂啃了兩口，那嘎嘣脆的聲音刺激了我的某個器官，讓我渴望繼續咀嚼下去。我坐到沙發上，打開了電視機，想找一個可以塞進我腦子裏的什麽東西以阻止我毫無意義地胡思亂想。《貓和老鼠》，單純的追逃遊戲，不需要虛偽的語言交流，配著方便麵一起啃，真是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