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屍之旅

  我坐起身來，下了病床，走出去；除了胸部隱隱的痛之外，其他都還好。說真的，護士用紗布把我包得像個粽子，真是沒有必要，但如果是因為醫院裏的紗布多得用不完留著占地方，那好吧，我樂意幫忙消耗一些。


  礦醫院並不算大，但是太平間沒有明顯的標示，找起來真是不方便。或許，他們也想不到這會給一個急於想要去太平間的人帶來如此大的困擾吧。


  我花了大概整整一個上午的時間，走遍了醫院裏的每一個角落，包括職工宿舍；但我想太平間應該不會挨近這裏，就沒有走進去挨門逐戶地查看。最後，我在鍋爐房後麵發現了幾間非常可疑的獨立平房。這幾間獨立平房跟鍋爐房之間隔著一個大大的煤堆，還有一條沒有水泥硬化過的小路，兩根大煙囪矗立在這裏，看上去像是處理醫用垃圾的地方。我的尋屍之旅，走到這裏，估計是找對了地方，至少方向沒錯。


  我推開了門，也沒看到有什麽人迎上來，消毒水的味道比病房裏重了好幾倍。這裏果然是處理醫用垃圾的地方，我看到了堆積在裏麵的床單、衣物、藥瓶、針管等等；都是使用過的，很多還帶著血跡和汙穢物。


  “幹什麽的？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說話的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老男人，腳上穿著黑色的水靴子，有點胖；一點兒也不像尋常恐怖小說裏介紹的那種聲音嘶啞、駝背跛腳、瞎了一隻眼，渾身上下籠罩著陰森黑氣的看屍人。


  老男人並沒有停下手裏的活計，而是一邊說著話一邊將那堆醫用垃圾分類，拿去焚燒、掩埋、或是留著賣廢品。他手上的動作很快，在幾個推車、筐子和塑膠袋之間來回穿梭，不仔細看的話會讓人產生他有好幾雙手的錯覺，就像某部日本動畫片裏燒鍋爐的那個爺爺。


  我並不想打擾他優雅的節奏，但是看上去，他是唯一有可能指引我去太平間的人。


  老男人以為我是死者家屬，便同意帶我去太平間。他推著一輛車子在前麵走，我在後麵跟著，一直走到腳下那條路的盡頭；擋在麵前的還是相連的幾間平房。他俯身將掉在地上的一塊牌子撿起來往淺黃色掉了漆的門板上一拍，牌子重新粘在了上麵；上寫著三個字“太平間”。謝天謝地，終於找到了。


  老男人掏出用繩子拴在腰帶上的一大串鑰匙，撿出黃銅色的一把，打開了門上的鎖。門被推開後，三八的陽光先於我們倆擠了進去，搶占這個神秘的地方。我們倆前後腳走進去，老男人又將門關上，將陽光趕出去，可能跟這裏要求密封的規定有關。門關上以後，我感覺到了一陣冷颼颼的風立刻將我纏繞住；這裏的冷氣開這麽大不知道得浪費多少電。


  老男人繼續往裏走，並開始絮叨起來。


  “現在這裏隻有兩具屍體了，以前留存的，上個月都被處理掉了。上麵有規定，醫院不能留太久，如果長時間無人認領，隻能移交殯儀館，讓他們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