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斷了腿

  豁嘴兒越是能幹,孫天嬌的地位就越是穩固,有人不高興了。


  二玲不高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臉上的青春痘不受控製地越長越多,覆蓋了整張臉,像隻受了輻射的鯰魚般讓人看了就覺得惡心,還是因為男生們玩膩了那個圍在她身邊關燈摸她Xiong罩裏那兩團海綿墊子的遊戲;總之,圍在二玲身邊的男生越來越少了。二玲覺得這都是因為孫天嬌太過優秀。自然的,優秀的人總是遭人嫉恨。可是二玲沒有力量對付孫天嬌,那也就隻能是退而求其次,對付孫天嬌的頭馬,豁嘴兒。


  黃昏。


  我離開發黴的學校回到發黴的工人宿舍區,剛一拐進胡同就看到了二玲腳上那雙不懷好意的運動鞋。她一句話都沒囉嗦,走過來就給了我狠狠的一拳頭。不知道我以前有沒有說過,二玲的個性就像是個男孩子,該做什麽就做什麽,絕不猶豫黏糊,真討人喜歡,至少我喜歡。


  二玲腳上的運動鞋是包著藍邊兒的牛筋底運動鞋,看上去相當結實耐穿;踹在我的肚子上、胸脯上、肩膀上、頭上,一下又一下,“嘭嘭嘭”地很有力道。我都開始有些慚愧了,如果我身上能夠多一些肉,可能這雙鞋踹下來的聲音會更好聽一些。突然,我不能再繼續胡思亂想了,因為那隻鞋踩著我的臉,把我的臉踩得緊貼在泥地上,幾乎要陷進去了。我的鼻子開始流血,我必須集中精力呼吸;真該死,如果人能夠不用呼吸就沒這麽多麻煩了。


  “哢吧!”一聲,傳進我的耳朵;聲音強勁而清脆,是什麽東西斷裂的聲音。


  我看到一根手腕一般粗細的木柴從空中飛舞過來,畫出了一撇扇形,直接砸在了二玲踩著我臉的那條腿上。拿著那根木柴的人是豁嘴兒。


  我又能順暢地呼吸了,視力也馬上恢複了過來。我看到豁嘴兒手裏的木柴斷了,我看到二玲抱著她自己的腿一屁股拍坐在地上,她的腿也斷了。


  豁嘴兒提著那根斷了的木柴一步一步走上去,薑黃色的鞋子表情堅毅,幾乎是落地砸坑。她一直走到二玲跟前,舉起木柴照著二玲的身體一下又一下地砸去。豁嘴兒很聰明,她沒有砸二玲的頭,這一點,二玲可比不上她。


  二玲發出“嗷嗷”的怪叫聲,一邊躲閃一邊求饒,這可不太像是平時的她;女英雄的形象在我腦中瞬間崩塌。


  我和二玲都躺在地上,我滿臉是血,二玲滿身是血;隻有豁嘴兒自己一個人毫發無傷地站在那裏,提著木柴,喘著粗氣;每逢惡戰,她總是贏家。看到豁嘴兒贏了,我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等我再睜開眼睛時,鋼蛋媽正在用腳踢我;她想看看我死了沒有。我坐起身來,豁嘴兒不見了,二玲也不見了。


  我回到家裏,把門口大水缸的蓋子掀開丟在一邊,扶著缸沿直接坐了進去。我的身體慢慢地往下縮,直到水將我的全身淹沒。我看到氣泡一串一串地往上冒,我看到我臉上半幹涸的血絲溶進水裏,被浮力托去了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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