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西餐

  下午放學後，黎明邀請我去他家裏吃晚飯，隻有他跟我兩個人，我答應了。因為如果我不答應，他就會到我家裏去吃晚飯，隻有我跟他兩個人。


  白色運動鞋今天顯得有點兒激動。他帶著我參觀他家裏的每一個房間，好像我是第一次走進他家似的。要知道，這該死的地方，我已經進來過不知道多少次了。


  “這是我爸跟我小媽的臥房，小碎花窗簾，我小媽的最愛。這是我兩個妹妹的房間，看著滿屋子大大小小的Hello kitty就知道是她們的了。我弟弟還小，跟保姆睡在同一個房間，方便夜裏照顧。這是棋牌室，我爸經常會帶些朋友過來打麻將、打牌、打台球。這邊是幾間客房，常年空著。廚房、衛生間，在轉角那邊。整個二樓都是我二叔和我兩個人的，到處都是他的書；那裏你最熟悉了，不用我再多介紹了……”


  黎明家真的很大，空蕩蕩的。我走在裏麵，感覺自己像是一條金魚，剛剛被人從魚店那個狹小擁擠的魚缸裏撈上來，放生進了太平洋；空曠、陌生、恐懼。他要每天待在這樣的地方，不知道是上輩子造了什麽孽。


  “晚上我做西餐給你吃，有沒有興趣給我打打下手、幫幫忙啊？”


  我沒興趣。


  廚房裏。


  這裏的廚具一件一件擦得鋥亮，與其說是廚具，我更願意相信它們是徒具其表的工藝擺件兒。黎明從櫥櫃裏拿出一整套的刀子、鏟子、錘子，還有些奇形怪狀我叫不上名字來的工具。我幾乎想要逃走了，怕他這是要現場宰了我來烹調他的西餐。


  “我二叔常年在外麵上學，接觸外麵的人多。他喜歡吃西餐，手藝也是一級棒。心情好的時候，他就會下廚做給我們吃。我會的幾招都是跟他學的。我先來處理牛肉；你幫我給這幾個土豆、胡蘿卜削皮；待會兒我給你做羅宋湯，可好喝了……”


  看著他放到我麵前的幾樣蔬菜和打皮刀，我幾乎不知道該怎麽指揮自己的手指頭。


  “以前我二叔給我做羅宋湯的時候，還給我講了一個關於羅宋湯的故事。那是一個前蘇聯的民間故事，被收集在了《不列顛百科全書》裏。故事說，有一個流浪漢走到一個村莊裏，他餓得走不動了，但是他不願意像個可憐的乞丐一樣去看別人臉色、去伸手討要施舍。好在他很聰明，他敲開了一戶人家的門，開門的是一個農婦。他告訴農婦他是一個魔法師，可以免費表演魔法給農婦看，於是農婦就請他進了自己的家。流浪漢掏出了一塊石頭。他說這塊石頭是塊神奇的石頭，可以憑空變出一鍋美味的濃湯。農婦當然不信，要他當場表演。流浪漢要了一隻鍋，把這隻鍋放在爐火上，將神奇的石頭放下去，加上水，故作神秘地用湯勺攪動，嘴巴裏還念念有詞。滿臉狐疑的農婦探頭探腦地觀察，不知道這塊神奇的石頭究竟能夠變出什麽花樣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