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黴蛋糕
“夢露,今天我們換一種交流方式。我給你一本書,再給你三天的時間看完它,之後你過來找我跟我說說你的心得體會;不用擔心,這本書很薄,三天的時間足夠你看得完;但是,你一定得靜下心來仔細看,我相信這一定能對你有所幫助。”
我把黎明的二叔給我的這本書帶回了家,放在沙發上;這裏是我最常呆的地方,我不能保證我會看它,但至少我能看到它。
我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無聊的電視節目一如既往的無聊;難怪有人說,電視看得多,人都變傻了;我閉上眼睛,開始想一些亂七八糟的事。
小時候,每到逢年過節,父親和母親都會打架;多半都是因為送節禮多少的問題;貧賤百事哀,說得真是一點都沒錯。等他們打完,母親就會帶著我去外婆家送節禮。
外婆跟著舅舅住,所以外婆家也就是舅舅家。一到了舅舅家,母親的嘴巴就會甜得像是抹了蜜,玩兒命誇舅媽,像是什麽林青霞都沒她長得好看,劉慧芳也不如她那麽懂事貼心賢惠孝敬婆婆等等,把舅媽誇得飄飄欲仙,直接上天都行;事實上,母親總在背地裏罵舅媽自私小氣人又懶、長得像個欠收拾的日本娘們兒,對我外婆怎麽怎麽不好。
舅舅是一個對生活有追求的人,他的追求就是賺錢給舅媽花。平時他一個人打理著家裏的十幾畝田地,農閑時就到集市上倒蹬些小生意;家裏的日子算得上殷實,蓋起二層小樓的時間在村裏能夠排得上前十名。
舅舅家裏有兩個兒子,也就是我的兩個表哥。大表哥比我大得多,癡迷於漫畫和電子遊戲,根本不帶我玩;二表哥跟我年紀相仿,倒是願意帶著我玩,不過他玩的遊戲很特別,就是拿他上大字課時用的毛筆蘸上墨汁兒將我的整張臉全都塗黑。舅媽象征性地揍了二表哥幾下,說這樣雖然臉黑,但卻看不出來臉上有塊黑斑了,說完就“咯咯”地笑。媽媽也跟著“咯咯”地笑,誇二表哥聰明,將來一定能當國家主席;誰都看不出來她是假裝好笑還是真心覺得好笑。
外婆一邊抹著眼淚一邊給我洗臉,接著把我帶進她的小屋裏。她住的小屋在院子的最西邊,挨著豬圈和茅廁。雖然主屋部分底上兩層有七八間寬敞明亮的大房間,可舅媽認為沒有一間是適合外婆住的,就讓舅舅在院子的這個角落裏又蓋了一間小屋。她沒有把外婆趕出去,自覺是做了什麽天大的善事,為此還落了一個“孝順好兒媳”的名聲。
外婆的小屋裏隻有一張床和一個櫃子。櫃子是她當初的陪嫁品,黑漆紅木帶雕花;外婆常常笑著說等她死了就用這個櫃子改一個棺材來裝她的屍體;她唯一的遺囑就是不火化。
外婆讓我坐在她的床上,轉身打開櫃子翻騰起來。她翻出一個牛皮紙包,紙包底部有滲出的油漬,是之前親戚探望她時買的雞蛋糕。她不舍得吃,偷偷地藏在櫃子裏一直留著,是要留給我吃的。外婆的眼睛白內障,看不清楚東西,所以也不知道其實那些雞蛋糕已經發黴長毛了。我大口大口地吃著那些發黴的雞蛋糕。外婆坐在我身邊,撫著我的頭發,溫柔地笑。